接下來的三天,小燕、紫薇、爾康、爾泰、永琪全部都在趕工,抄寫“禮運大同篇”。乾隆的“一百篇”,把大家忙壞了。連金瑣、明月、彩霞這些會寫字的丫頭,都被抓來幫忙。深更半夜,漱芳齋燈火通明,人人在寫“禮運大同篇”。
可是,這些丫頭寫得實在太糟了。紫薇檢查大家的成績,真是不忍卒睹。
“明月,你不用寫了!”紫薇歎口氣。
“阿彌陀佛!”明月喊。
“彩霞,你也不用寫了!”紫薇又說。
“謝天謝地!”彩霞喊。
“金瑣,我看,你也算了!不用寫了!”
“我去給你們作消夜!包餃去!”金瑣如獲大赦,逃之夭夭了。
小燕立刻停筆,滿臉期待的看著紫薇說:
“你看我寫的這個,大概也過不了關。我覺得,我也不用寫了!”
紫薇拿起小燕那張“鬼畫符”,認真的看了看。
“不行!隨便你寫得多爛,你得寫下去!皇上隻要看了我們的字,就知道你有幫手!他會問你,那一張是你寫的!你非多寫一點不可,你的‘真跡’越多,過關的希望就越大!趕快振作一點!寫!寫!
寫!”
“啊?非寫不可啊?”小燕臉拉得比馬還長。
“非寫不可!”
“這個‘魚家瓢蟲’怎麼那麼多筆畫?”
“什麼‘魚家瓢蟲’?紫薇聽得一頭霧水,伸頭一看,不禁叫了起來:“那是‘鰥寡孤獨’!我的天啊!”
“你別叫天了!這些字,我認得的沒幾個!是誰那麼無聊,寫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讓人傷腦筋,作苦工!寫這個一百遍,能當飯吃嗎?能長肉嗎?能治病嗎?真是奇怪!”小燕說著說著,一不小心,一大團墨點掉在紙上。“哎呀!這怎麼辦?”
紫薇看看,把那張拿過來,撕了。
‘喂喂!我寫了好半天的!”小燕急搶。
“弄髒了,就隻有重寫。”再拿起小燕寫的另一張,看看,又撕了。
你怎麼耙我寫的,都撕了呢?我一直寫,你一直撕,我寫到明年,也寫不了一百張!小燕大急。
“那張實在寫得太難看,皇上看了一定會生氣,隻有重寫!”說著,又看一張。
“你別撕!你別撕……”小燕緊張兮兮的喊。
話沒說完,紫薇又撕掉了。
小燕大為生氣,嚷著。
“你怎麼回事嘛?你的字漂亮,我的字就是醜嘛!
你拚命撕,我還是醜醜醜!”
“你醜醜醜,你就得寫寫寫!你快一點吧,再不寫,就來不及了!”
小燕一氣,伸腳對桌喘去,嘴裏大罵:
“什麼玩意嘛!哎喲!”沒料到,踢到桌腳,踢翻了趾甲蓋,痛得跳了起來。
“你怎麼啦?”
小燕苦著臉,抱著腳,滿屋跳。
小燕繳卷的時候,腳還是一跛一破的。
“皇阿瑪!我來繳卷了!”
乾隆抬頭,驚愕的看著小燕。
“你的腳怎麼啦?”
“我好慘啊!”小燕哀聲的說,“早知道,給您打二十大板算了!畢竟,二十大板劈哩叭啦一下就打完了,隻有一個地方會痛!這個字,寫了我三天三夜,寫得手痛頭痛眼睛痛背痛,最糟糕的還是腳痛,痛得不得了!痛成這樣,還是寫得亂七八糟,我管保,您看了還是會生氣!”
“你寫字,怎麼會寫到腳痛的呢?”乾隆驚訝極了。
“因為一直寫不好,紫薇說。這張也不能通過,那張也不能通過,拚命叫我重寫,我一生氣,用力端了桌一下,沒想到,桌那麼硬!把腳趾甲都端翻了!”
乾隆瞪著小燕,見小燕說得淒淒涼涼,誠誠懇懇,真是啼笑皆非。
“拿來!給朕春看!”乾隆伸手。
小燕便做賊心虛的,膽怯的把作業呈上。
乾隆一張張的翻看著。隻見那一張一張“禮運大同篇”,有各種各樣的。有的娟秀,有的挺拔,有的瀟灑,有的工整……隻是,最多的一種,是“力透紙背,墨汁淋漓,忽大忽小,不知所雲”的那種。
乾隆心裏有數,越看,臉色越沉重。
小燕看著乾隆的表情,就知道不妙,一副準備被宰割的樣。
“你有多少人幫忙?老實告訴朕!”乾隆頭也不抬的問。
“能幫忙的,都幫忙了!可以說是“全體總動員”了!爾康、爾泰、永琪都有。連明月、彩霞、金瑣都被抓來幫忙。可是,她們實在寫得太爛,紫薇說不能用!”小燕倒答得坦白。
“那些是你寫的?”
“不像字的那些,就是我寫的!像字的,漂亮的,幹淨的…都不是我寫的!”
乾隆抬眼盯著小燕:
“你倒爽快!答得坦白!”
“皇阿瑪那麼聰明,我遮掩也沒用!紫薇說,隻要皇阿瑪一看,就知道我有幫手,逃都逃不掉,叫我不要撒謊!”
“峨?你不止有幫手,原來你還有軍師!”乾隆看到一疊作業,屢屢出現一種特別娟秀的字跡,不禁注意起來,抽出那張,問:“這是誰寫的?”
“紫薇!”
乾隆一愣,仔細的看看那張字,沉吟。
“就是那天被打的紫薇?”
“是!”
乾隆有點詫異,但,隨即擱下,抬頭嚴肅的看小燕,聲音驀的抬高了:
“為什麼找人代寫?朕說過你可以找人幫忙嗎?”
“可是……可是……您也沒說不可以啊!您要我寫這個一百遍,我覺得還是打二十大板來得幹脆!”
小燕鼓勇說。
“好!現在你告訴朕,你寫了這麼多遍,它到底在說什麼?”
小燕深呼吸了一下,在肚裏默念了幾遍,正色說:“這禮運大同篇,是孔對這個社會的一種理想境界,它的意思是說,天下是大家的,隻要選出好的官員,大家和和氣氣,每個人能把別人的父母當成自己的父母,別人的兒女當成自己的兒女,讓老人啦,孩啦,孤兒寡婦都有人照顧!不要貪財,不要自私,那麼,我們睡覺的時候可以不要關門,陰謀詭計都沒有了,上匪強盜也都沒有了!這個世界就完美了!”一口氣說完,吸口氣,看著乾隆。
乾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著小燕,驚奇不已。
“是誰教你的?紀師傅嗎?”
“是紫薇啦!”小燕笑了:“他說,講得大複雜,我也記不清楚,這樣就可以了!”
乾隆驚愕,這已是小燕第五次提到“紫薇”的名字,他不能不注意了。
“這個紫薇,她念過書啊?”
“當然啊!念書,作詩,寫字,畫畫,彈琴,唱歌,下棋……她什麼都會,就是不會武功!”小燕兩眼發光,真心真意的,崇拜的說。
乾隆聽到有這樣的女,感到非常好奇。可是,小燕的後,不能深信。他想了想,對小燕瞪瞪眼睛。
“好了!算你運氣!字雖然寫得亂七八糟,講解得還不錯,朕就饒了你!以後,你再胡鬧,朕還會罰你寫字!下次罰的時倏,不許有人幫忙,全體要你自己來!”
小燕呆了呆,歎了一口長氣。
“這下我完了!希望孔老先生不要再折騰我,少說點話,少寫點章,使小燕手也不痛,頭也不痛,眼耳口鼻都不痛,是謂大同!”
“你在嘰哩咕嚕,念什麼經?”
“回皇阿瑪!沒有念經,隻因為寫了大多遍‘禮運大同篇’,說話都有一點,‘禮運大同式’!夜裏睡覺,夢裏都是‘天理這公’、‘是謂大同’!”
乾隆失笑了。覺得終於找到治小燕的辦法了,心裏不禁十分得意。
乾隆真正注意紫薇,還是因為皇後的緣故,皇後對於-芳齋,似乎興趣大得很。對於管教小燕,似乎興趣更是大得很。在乾隆麵前,說東說西,每次都帶著火氣。
“皇上!這個小燕,如果您再不管教,一定會出大事的!”
“你跟小燕的衝突,真是永不結束啊?這宮裏嬪妃那麼多,每個都稱讚小燕,為什麼你一定要跟她作對呢?”乾隆皺眉。
“我不是和她作對,而是必須讓後宮幹幹淨淨!”
“幹幹淨淨?這是什麼意思?”
“皇上!您難道沒有聽到,宮女們,嬪妃們,都在竊竊私語嗎?”
“私語什麼?”乾隆困惑。
“大家都說,小燕和五阿哥之間,有些曖昧!”
乾隆一震,這句話聽進去了,眼神立刻注意起來。
“怎麼會有這種不堪入耳的話傳出來?是誰在造謠言?”
皇後深深凝視乾隆:
“恐怕不是謠言吧!臣妾那天,親眼目睹,五阿哥、爾康、爾泰都在漱芳齋,一屋男男女女,毫不避嫌!聽說,那漱芳齋夜夜笙歌,常常主奴才,醉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