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穿著夾腳拖鞋直接出門吃東西,到天後宮拜拜後又回到旅館補眠。
「少年仔,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喔!」老板敷麵膜,雙腳朝天吹電風扇。
「最好是。」我一邊上樓一邊朝樓梯下方比中指。
等等!
我跑回樓下,認真地說:「老板,今天晚上你會不會出去打麻將?」
「會啊。」老板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那你鑰匙借我。」我伸手。
「借一天晚上五百塊。」老板忽然睜大眼睛。
「太扯了,一百。」
「三百。」
「一百。」
「三百,公司規定的嘛,我也沒辦法啊!」
「成交,幹。」
拿了鑰匙,自然有我的用處。
到了晚上,又是新一輪的猛鬼拍攝大進擊。
練鐵脖子的上吊老人非常愛現,在我拍照的時候還故意把舌頭伸長到可以當領帶的程度,搭配懸空亂踢的兩隻腳,讓我拍出來的成果簡直就是極品。
「阿伯,可以了謝謝。」我檢視一下照片,剛剛已經拍了二十幾張。
「少年咧,多拍幾張,阿伯還有很多動作喔!」上吊老人晃著身體怪笑。
這個老人雖然是恐怖絕倫的上吊死,但個性一點也不陰沉,還熱心地弄出許多人體翻花繩的極限姿勢給我拍。每次我說拍夠了,他就硬是弄出一個超恐怖的怪姿勢,逼我不得不繼續調整角度、按下快門。
後來邊拍邊聊,才知道這個上吊的老人其實就是太寂寞,不想我走。
上吊老人說,他生前很喜歡跟人講五四三、搞笑給街坊鄰裏看,是鎮上非常有人緣的甘草人物。但隨著老朋友一個一個歸西後,聽得懂他笑點的人越來越少,家裏那些年輕一輩對他的存在完全不感興趣,老人覺得活著很沒意思,就想說幹脆用假自殺製造一點有趣的話題,讓自己重新變成大家茶餘飯後的焦點……
可是啊,吊著吊著,就真的死了。
「很酷喔,阿伯連人生的最後也很搞笑喔!」我一直鼓掌,但有個疑問:「不過阿伯啊,雖然你這麼會表演上吊,有沒有想過做一點跟上吊沒有關係的事?」
「啊?」阿伯的脖子跟繩環糾結到不行。
「比如說跳樓啊,樓下那個小孩就跳得不錯。」
「……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自從阿伯我不小心上吊死掉,我每天晚上就會再上吊一次,完全沒有想過要做其他的事。說也奇怪喔……說到跳樓啊,我還滿怕高的,不過既然阿伯我都已經死了……」
我看著困惑的阿伯,心中嘖嘖不已。
原來那些靈異節目說的是真的啊,要是自殺死掉,就會每天晚上用同一種方式再死一次,無限循環直到原本的陽壽期滿,才能從不斷自殺裏得到解脫……
告別持續困惑的上吊阿伯,我走進了吞藥自殺的女孩房間。
吞藥的年輕女生大概隻有高中生的年紀,卻跟我講解很多關於人生的道理,一直說什麼尼采、川端康成又什麼卡夫卡洨的,幹我都聽不懂,隻好一直點頭說原來如此。
我這麼有耐性地上課,輪到我要吞藥女生幫忙做出一些有看頭的靈異動作時,她卻皺著眉頭說:「那種嘩眾取寵的事我是不做的,我一向非常地低調,羅蘭巴特說過……」
「可是我剛剛很認真聽妳說一些我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東西,妳怎麼這樣?」
「……」
「人生有時候,會出現雖然很不爽,但還是非得這麼做不可,否則就前功盡棄的事情,妳不懂嗎?就隻是請妳把頭拔掉拿在手上而已,我這樣的要求,有很過分嗎?」
「把頭拔掉,就為了我可、以、把、頭、拔、掉,這樣不是很沒意義嗎?」
「就算把頭拔掉拿在手上這個動作對妳來說沒有意義,但如果對我來說很有意義,妳就做一下當作是跟我交個朋友,這樣有很為難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