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笑，何星飛便已隱約猜到是誰了。一道綠影從桅杆翩然落下，道了個萬福，妖媚一笑道：“奴家向何掌門問安了。”何星飛見果真是她，驚道：“此時百家盟中人盡在船上，你怎麼還敢來！”歐陽子晴掩嘴笑道：“何掌門切莫擔憂，此時放眼天下，隻怕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百家盟雖人才濟濟，誰又能料到奴家竟膽敢跟他們同居一船呢？”何星飛暗道，這女子倒真是好大膽量，皺眉道：“還要多謝你替我沿途照料紅袖坊眾弟子。”歐陽子晴輕輕移了幾步，靠他近些，道：“何掌門你口上說謝我，臉上卻沒有謝我，隻怕你要謝我的事還不止於此呢！”何星飛問道：“此話怎講？”歐陽子晴又是咯咯一笑，道：“近幾日我也呆在揚州城不曾離開，昨天在酒樓扮作你朋友那位往何處去了，奴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何星飛心頭一顫，不禁握住她手，喜道：“快告訴我，那人往哪裏去了？”歐陽子晴微微一笑，掙開他手，眨了眨眼道：“你親我一口，我便告訴你，怎樣？”何星飛聽她口無遮掩，心中惱怒，瞪了她一眼。她笑道：“喲，何掌門好大的脾氣，開個玩笑都吹胡子瞪眼睛的。我知道你想親的是船尾那位美人，又怎會看上我這人老珠黃的呢。”說罷，又是柔媚一笑：“若要知道，便來瓊花觀尋我。”影姿飄飄，在湖麵一踏，上岸去了。何星飛看她身影去得遠了，心道，她這身輕功倒當真漂亮，眾人都在廳中，方才說的船尾之人也不知是誰，難道會是？他心念一動，沿著船舷往尾部而去。行了十來步，果然隱隱看見一個女子背著身子倚欄靜靜遠眺，湖風柔柔拂動著她一襲如瀑青絲，露出雪白的脖頸。何星飛看見她此時靜若處子，一時柔腸百轉，驀然止步，怔怔地看著她。他暗暗想著，即便不能和她永結同心，一輩子就這般看著她，也便知足了，什麼魔教少主，什麼紅袖掌門，當不當又有什麼幹係。葉兮若伸手輕輕將頭發捋到腦後，圓滑的肩膀似乎微微抖動，湖麵上傳來清脆的一聲“滴答”。這一聲微不可聞，卻在何星飛的耳邊如漣漪般擴散，直仿佛有了幻聽一般。他不禁伸出手掌，暗道，難道竟然下雨了嗎？她此刻離我近在咫尺，又好似遠在天涯，其實我從未真正了解過兮若，從離島遇上她開始直到現在，她都好像不是真切的存在。她初見我之時是多疑的，回想往事之時是嬌弱的，教我學劍之時是任性的，拔劍刺我之時又是冷漠的。兮若，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你，而你究竟又是怎麼樣的？風漸漸有些大了，葉兮若略感涼意，身軀微微一顫，纖細的腰肢更顯得消瘦單薄。何星飛憐意頓起，恨不得將衣服脫了給她披上，回望島上種種，柔情頓起，便要上前慰藉。他隻踏出一步，一隻柔荑，光潔柔軟，輕輕握住他，何星飛回首一看，月光下是上官翩翩雪白的臉，她的麵容沒有一絲表情，隻是冷冷地看著葉兮若。兮若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身，雙目明秋水潤，臉上一道淚痕在月色下盈盈發亮。她看見何星飛，微微一怔，隨即拭去淚痕，訕笑道：“何掌門，三更半夜你鬼鬼祟祟在此，不知有何貴幹啊？”何星飛與她四目相對，一時語塞。上官翩翩緊緊握著他手，道：“葉小姐鬼鬼祟祟地在此幹什麼，我們便幹什麼。”葉兮若微微一笑，也不屑與她爭辯，輕抬玉腕理了理雲鬟。上官翩翩道：“星飛大哥，我們走。”一語言罷，不由分說，便拉著他往回去。行了兩步，她雙手挽住何星飛臂彎，臉輕輕靠上他肩膀，長辮隨風拂動，柔柔撫在他臉上。何星飛隻覺一股淡淡清香沁人心脾，也不知她怎麼突然如此，道：“翩翩……”上官翩翩在他耳邊氣若幽蘭，輕聲道：“不要回頭。”兩人就這樣默默走著，行過船舷，翩翩鬆開手，與他隔了一段距離。何星飛見她低著頭，沉靜不語，也不知說些什麼，隻道：“翩翩，你怎麼來了？”她柔柔一笑，麵色如常，好似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道：“大哥，你便一個人去尋信物了？”何星飛點了點頭，心道，翩翩雖然看似頗有豪氣，行為不羈，但其實臉皮很薄，她對我自是很好，但我此時一顆心全係在兮若身上，竟不能分出一點來給她。上官翩翩道：“六虛城四靈君甚是了得，我雖然武藝不濟，但在大哥身邊打打下手，也是好的。”何星飛心頭一暖，正要說話，隻聽爽朗一笑，衛子卿走了過來，道：“大哥，三妹，你們好不仗義，天下間知朱雀者莫過於我，少了我怎麼能行呢？”何星飛見他主動請纓，也十分感動，扶住他肩膀，笑道：“有二弟這等神機妙算的人助我，此番便是神仙也能尋到了！”翩翩道：“我們便學那劉關張，三英戰呂布！”衛子卿哈哈一笑，道：“那三妹你豈不成了那黑臉張飛。”三人盡皆大笑，身側卻響起女子冷冷一哼。何星飛聽見哼聲，知道是誰，心中暗叫不妙。上官翩翩見是楊婉燕，遲疑道：“師姐……”楊婉燕也不睬她，一雙美目隻盯在衛子卿身上，衛子卿遭她一看頓時手足無措，麵色慌張。何星飛暗暗發笑，二弟輕搖羽扇，指斥千軍，何等瀟灑，不想見了楊婉燕，卻好似老鼠見了貓一般。楊婉燕恨恨道：“你到了此地，也不見我。”衛子卿尷尬一笑，道：“我午後才到，一直無暇拜會楊姑娘。”楊婉燕一怔，道：“你竟然叫我楊姑娘？好……好……”她一把拔出血燕，道：“那你贈我此劍又是什麼意思？”衛子卿看了血燕，緘默不語。上官翩翩見兩人糾纏不清，怕誤了何星飛的事，忙道：“師姐，我們還要去尋陵光君，耽擱不得。”楊婉燕“哼”了一聲，道：“難道我不知道嗎？我跟你們一起去！”三人聞言，均是心中一驚，她冷冷望著衛子卿道：“你要躲我，我便偏要跟著你！”何星飛知她脾性，曉得這女子斷然惹不起，不願再多言，問道：“翩翩，你可知瓊花觀在什麼地方？”上官翩翩點頭道：“離此地不遠，大哥你要去嗎？”何星飛道：“我有個朋友，說有關於陵光君的線索，約我前去會麵。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去吧。”當下眾人整理東西，下船登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