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季博長慢慢放下酒杯，眯眼虛望。
“嗯……”劉永吉也放下了手裏筷子，摸著自己的八撇小胡，閉著眼，搖頭細品。
“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此時，葉呈東已經走到了大帳門口，指著營帳外驪山深處：“馬作白駒飛快。”
他又望了望剛剛被老虎砸倒的兵器架：“弓入霹靂弦驚。”
灌了口酒，他徐徐走回了劉永吉和季博長的酒案前：“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
酒勁上頭，葉呈東有些晃，沒有繼續，故意賣了個關子。
季博長閉著雙眼，手指隨著葉呈東吟誦的停頓而停下來。
他的酒案上，此時已經出現了一首詩，用酒寫的詩。
文字整體雖枯老古撅，主筆卻修長堅挺。
他沒睜開眼，看樣子像是進入了某種忘我的境界，手指就停在那裏，似乎是在等著葉呈東。
“可憐什麼呀？呈東，別停啊。”劉永吉睜開了眼，呼吸有些急促，雙手拍著桌案。
那張小桌，夕兆月端著酒杯，故作淡定的細斟細飲。
“哈哈哈哈，可憐……”葉呈東閉著眼，原地轉身，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季博長的酒案，如癡如醉，“白發生。”
“咣當。”
夕兆月的酒杯掉落在地，給“白發生”畫上了個完美的句號。
他不可置信的望著葉呈東的方向，這，這，這，這怎麼能是一個武修作出來的詩？這，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夢回吹角連營，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可憐白發生啊……”
劉永吉眼角流淌出兩道熱淚，聲音顫抖的重複著。
他想起了自己剛剛死去的那個兄弟。
當年在邊塞一同出去執行任務，歸途迷了路，自己又中了敵人的埋伏雙腿盡斷，小隊最終決定放棄他，隻有那個叫閆法兵的人自願留了下來，背著他一步一步在大漠裏尋找回城的方向，麥飯沒了就吃皮帽、吃皮氅、挖草根，但這一路他從來沒被拋棄過。
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
而如今，背他回城的那個兄弟，已經真真切切的死了，作為全區最大的官，他不敢有太過激的反應。
壓抑了一天一夜的情緒，在這一刻傾瀉崩塌。
劉永吉閉著雙眼，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淚水從兩邊外眼角溢出眼眶。
小旗們都是粗人，這一整個營讀過書的小旗找不出半個，詩文裏蘊含的飽滿的感情自是解讀不出來，但看詩文裏真切的軍旅生活和沙場環境，引起了他們的共鳴。
“好詩。”車副主任若有其事的讚歎，豪氣的自行痛飲。
“對對對，好詩。”
“好詩，好詩。”
“……”
小旗們紛紛隨聲附和，仿佛此時營帳裏坐著的是一幫才子文人。
突然。
一直閉眼沒出聲的季博長周身出現一股氣流平地旋轉，把他包裹在其中。
氣流不大，隻是他附近的人略有體感。
與此同時，季博長身前酒案上剛剛他用酒寫下的字也都自行騰空飛了起來。
轉眼，整首詩浮於半空。
慢慢地，酒水彙聚成了一個人影，此人拿著長劍，揮舞劈砍，動作灑脫。
逐漸的，這人影頭發開始淩亂，劍招全無，好像用劍在地上、在牆上胡亂刻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