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一直追尋,不斷追尋,努力追尋,拚命追尋……卻始終觸及不到的背影……
所謂的悲傷,就是明知道自己的願望,明知道自己的渴望,明明差一點就能夠將其實現,卻在最後發現那並不是自己追尋已久的願望。
灰色的天空,同這個世界的其他風景一樣,以失去生氣的顏色充滿了我的視野。
風在輕輕流動,黑雲層層累積,浮躁的空氣帶來了泥土的清香。在不令任何人發現的瞬間,第一滴雨落下了……
淅淅瀝瀝的陰雨天,剛剛告別了學校同學的一名少年正和平時一樣走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學期末的考試已經結束了,在明天的暑假前班會結束以後,他馬上就要開始自己今年的暑假生活了。
“唔,這回要去哪裏打工呢?”
期待已久的暑假,究竟要怎麼度過呢?是去找份短工,還是要回到“那裏”住上一段時間呢?
少年很懶散地走在雨天的街道。他身穿棕色的校服,右手撐著銀色的傘,左手拿著書包,時不時抬頭看看陰暗的天空。
他那略顯幾分俊秀的臉上,黃玉般明亮的眼睛裏總是在不經意間閃爍出些許的失落,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神秘的微笑。恰到好處的身材,淺黃色的皮膚,淺棕色的短發,少年和人們經常見到的高中生一樣,普通到見過一麵之後就會很快被過往的路人所遺忘。
他來回張望著陰沉的天空,偶爾抖動一下自己的身體,有些急促地沿著大路邊的人行道向前走去。
下午六時,換做平時,熙攘的街道上早就應該擠滿了來來往往下班放學的行人。
“果然雨天最討厭了”
讓人喪失活力的雨天,在這依山傍海的亮舞市十分常見。高大的彩霞山阻擋了來自海上的濕氣,堆積的水汽越來越多,就在彩霞山腳下的亮舞市形成了降雨。
我的名字叫做明遊飛,隻不過是這座城市十幾萬人口中的一個普通的高中二年生。我居住的這座城市叫做亮舞市,是彩霞山區的城市中最繁華的一座。
摩天的高樓,平坦寬闊的瀝青路,環繞城市的立交橋,散落在城區的各個大大小小風景優美的公園,都說明了這座城市的繁華。初次來到這座城市的人也會被它的繁華吸引,從而決心要在這座城市紮根落戶吧。
但是,就如同雨後的彩虹隻能夠持續很短的時間一樣,那個繁華隻是假象,是這座城市掩蓋自身的諸多秘密中的一個假象。
我不喜歡這裏,可以說是十分討厭它。這座城市是在曾經瘡痍的舊城市再度繁榮起來的城市,是生長在已經腐朽到幾乎失去蹤跡的舊亮舞市殘骸上的新芽。
那是這座名叫亮舞市的城市的悲慘過往,是隨著舊城市的廢墟一起從地上消失的真相。九年前,那個時候的亮舞市已經發展得很不錯了,甚至在某些地方還要比現在的亮舞市還要好。和現在靠近大海,生機勃勃且氣勢磅礴的新亮舞市不一樣,沉悶的舊亮舞市緊緊依靠著它賴以起源的彩霞山。那個時候的亮舞市是一個簡單的城市,環境雖不優美,但是卻十分自然。擁擠的小巷,尚未開發的長滿野草的空地,都是孩子們最佳的玩樂場所。那個時候,到處都能夠聽到大家的歡笑。
我在那個城市裏出生,並且長大,一直眷戀著那裏,一直深愛著那裏。直到九年前,一場席卷全市的火災突然發生……
“啊——”
“救命啊——”
“哇哇……”
人們無助的慘叫聲和哭泣聲在九年前的六月六日下午六時左右,將這座城市變成了人間地獄。
漫天的濃煙將淺藍的天空染黑,抹去了夕陽的殘影,目所能及之處,到處都在燃燒著無情的火焰。火光照亮了大地,整個城市變作了火焰的海洋。燒得焦黑的一座座樓房坍塌在熱風之中,被炙烤的大地開裂,燒焦的屍骸隨處可見……
我們的家就這樣被毀滅了,毫無征兆地被摧毀了。災難過後,整個亮舞市出了一些邊緣地區因為遠離火災地區而得得以保存下來,血也好,淚也好,生命轉瞬即逝,剩下的一切全部都變成了黑色的焦土。
我們舊亮舞市人在這場突然出現的災難之中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原本三萬人的人口一夕之間隻剩下七千多人,並且在之後的九年裏,淹沒在陸陸續續從外地遷來新亮舞市的十幾萬居民中。
我討厭這座城市,這座和過去的那個城市有著相同的名字,卻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城市——“亮舞市”。
在那場毀滅全市的火災之後,亮舞市就被一個名叫“管理維持局”的機構托管,並且在那個機構的管理下,開始了轟轟烈烈的複興計劃。燒焦的土地最終被遮天蔽日的水泥建築取代,亮舞市朝著現代化的方向飛速發展。
舊的傷痕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公寓大廈以及各種先進的現代化設施,我們的家園,在一夕之間徹底的改變了。
但是,新的亮舞市還是留下了舊城市的些許痕跡,那就是我居住的這個被稱為亮舞市舊城區的地方。
和亮舞市的大部分地方不一樣,這裏的居民主要是那時候幸存下來的舊亮舞市約六百戶的住民。我們不願意放棄舊亮舞市最後的一縷呼吸,於是就和亮舞市的管理當局據理力爭,終於迫使他們放棄了開發這座城市西邊的舊亮舞市的打算。
如果從海濱來的觀光客穿過亮舞市,來到這座城市最內陸的這個被稱為“舊城區”的地方,一定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吧。
和新亮舞市鮮明的顏色不同,“舊城區”的顏色隻有灰色和綠色,灰色的褪色的建築,綠色的曠地中無人處理的雜草。
我們的舊城區,是在之前沒有被破壞的亮舞市的市郊,隨著新亮舞市的擴建,原本偏遠的市郊便與新城市連為一體,於是舊城區變成了亮舞市西北區最落後的城區。這倒不是因為它貧窮,隻是因為原住民想要保住這僅存的過去城市的影子。這些原住民們大部分人也已經接受了環境的改變,把新家搬到了新亮舞市,在這西北區留下了大量的空房。原本熱鬧的舊亮舞市的一角,終於擋不住發展的潮流而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