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徹底閉上眼睛,平靜的麵容猶如熟睡,仔細去瞧,會看出一絲若有若無滿足的微笑。何花失了往日的古靈精怪、插科打諢,雙手捂住緊緊握住她的那隻大手,眼淚似決了提的河水順著臉頰溜下來,稀裏嘩啦停不住,卻是無聲,隻有微微聳動的肩膀提醒著院外幾人,李山死了,她在痛哭。
一雙清瘦有力的手扶住她肩膀,雙手如此沉重,重得她幾乎承受不起,楊濂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節哀順變,不要太難過。”
因為你難過,我會心疼。
何花抬起淚眼,“李山死了,是我害死的,從此以後,世上就隻剩下我一人了。”
他輕輕攬住她:“不會的,會有人陪你,你不會一個人的。”
三斤半跟小玉畢竟年輕沒有經過多少事,看著前一刻還大口喝酒的李山此刻趴伏在桌邊永遠的停止了呼吸,何花在一旁哭得淚眼婆娑,一時都慌亂不知所措。
“你先休息一下,我來安排後麵的事。”楊濂說。
幾個人找來一塊木板,架在兩條板凳上,再把李山抬到木板上放平,他們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塊白布,兩頭扯著就要將李山蓋起來。
“等一下。”何花快步走到廚房裏打出一盆熱水,給李山仔仔細細擦洗一遍後,眾人才將白布蓋在他身上。
他依舊穿著那件大紅新郎服,此刻被白布完全蓋住,即刻成了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夜深了,你們兩個快回去吧。”楊濂對小玉和三斤半說。
“那你呢,你不走嗎?”小玉不願意先離開,可是楊濂的話又不敢不聽,於是低下頭,等著他回答。
“你這小姑娘還真有意思,楊大哥是你什麼人,他回不回去關你什麼事?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孫儀挑眉戲謔道。
“討厭!”小玉紅著臉扭身跑出去,三斤半忙說:“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那個……何花姐,人生死有命,你不要太難過了。”然後匆匆追著小玉而去。
“哎,小花花你真是好命苦,剛成親就守寡,不過這樣也好,說明他並不是你的真命天子,以後自然會有好的人替他照顧你,哎哎楊大哥,你別瞪我啊,我隻是說出實情而已。這樣,今天晚上你就陪她守夜,我呢就不打擾你陪她了,好好安慰她啊,別讓她太傷心難過,你看他那可憐樣,死了男人而已,像死了親爹媽一樣,怪可憐的,哎哎哎,別動手,我立馬消失,我回家睡覺去……”話音剛落,人已閃到院門外,動作之快,讓沉浸在傷痛之中的何花都難免分神為之咋舌一番。
轉眼間,院裏僅剩下兩個活人跟一個死人,外加一個半死不活的家夥,如果裏屋床底下昏睡的男人還命大未死的話。
何花仍舊沉浸在悲傷之中,這種悲傷,其實就是被所有人拋棄的孤獨無助外加自認為害死李山的自責悔恨,她被這兩種痛苦的感覺交錯折磨著,一時半會是不能從這種折磨中走出來的。
“原來你們是假成親。”楊濂無限唏噓感歎。
“你怎麼知道?”她愕然抬頭。
“剛剛你們在院子裏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他理所當然。
“難道你是傳說中的順風耳?”
如若是平時,她說出這樣的話一定帶著三分俏皮七分搞笑,有讓人破涕為笑的神功(神奇功效),可是此時,這話被她用一種心灰意冷疲憊無奈的語氣說出來,讓人止不住生出心疼與憐惜。
“為了躲避張庭鬆的強娶?你不願做人姬妾?所以才跟他假成親?”
“你怎麼知道?哦,我忘了你有順風耳,剛剛我跟李山在院子裏說過這事。”
“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我是說,不必為了躲避張庭鬆而跟李山假成親,如果你早告訴我,這件事可以有更完美的結局。”別說他張庭鬆不過是個過氣下堂的將軍,即便是蓋世神將,憑孫儀的身份,隻需一句話,便可打消他對她所有的妄想和強娶。
他將胳膊放在桌上,以手握拳,停留在那隻因為傷痛而發白的手指不遠處,“答應我,以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告訴我,我會盡我所能去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