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樣靠它生活呢?”我不禁問道。
“噢,我有自己的職業。我想全世界上幹這行職業的人恐怕隻有我一個。我是一個‘谘詢偵探’也許你能夠理解這是一個什麼行業吧。在這倫敦城中,有許多官方偵探和私人偵探。這些人遇到困難的時候就來找我,我就設法把他們引入正軌。他們把所有的證據提供給我,一般說來我都能運用我對犯罪史的知識,把他們的錯誤糾正過來。犯罪行為都有他非常類似的地方,如果你對一千個案子的詳情細節都能了如指掌,而對第一千零一個案子並不能解釋的話,那才是怪事哩。雷斯垂德是一位著名的偵探,最近他在一樁偽造案例墜入了迷霧中,所以才來找我。”
“還有另外那些人呢。”
“他們多半是由私人偵探指點來的,都是遇到些麻煩問題,需要別人加以指引的。我仔細聽取他們的事情經過,他們則聽取我的意見,這樣費用就裝進我的口袋裏了。”
我說:“你的意思是說,別人雖然親眼目睹各種細節,但都無法解決,而你足不出戶卻能解釋某些疑難問題?”
“正是如此。因為我有那麼一種利用直覺分析事物的能力。間或也會遇到一件稍微複雜的案件,那麼我就得奔波一番,親自出馬偵查了。你知道我有許多特殊的知識,把這些知識應用到案件上去,就能使問題迎刃而解。那篇文章裏所提到的幾點推斷法雖曾惹起你的訕笑,但在實際工作中,對我卻有著無比的價值。觀察能力是我的第二天性。咱們初次會麵時,我就對你說過,你是從阿富汗來的,你當時好像還很驚訝哩。”
“那一定是有人告訴過你。”
“沒有那回事。我當時一看就知道你是從阿富汗來的。由於長久以來的習慣,一係列的思索也似的掠過我的腦際,因此在我的出結論時,竟未體驗到得出結論所經的步驟。但是,這中間確實有著一定步驟的。在你這件事上,我推理的過程是這樣:‘這一位先生,具有醫務工作者的風度,但卻是一副軍人的氣概。那麼,顯見他是個軍醫。他剛從熱帶回來,因為他臉色黝黑,但從他手腕皮膚的黑白分明看來。這並不是他原來的膚色。他麵容憔悴,這就清楚地說明他久病初愈而又曆經了艱苦。他左臂受過傷,現在動作起來還有些僵硬不便。試問,一個英國的軍醫,在熱帶地區曆盡艱苦,並且臂部負過傷,這能在什麼地方呢?自然隻有在阿富汗了。’這一連串的思想,曆時不到一秒鍾,因此我便脫口說出你是從阿富汗來的,你當時還感到驚奇哩。”
我微笑著說:“聽你這樣一解釋,這件事情還是相當簡單的呢。你使我想起埃德加.艾倫.坡(英國小說家,著有《莫格街凶殺案》等偵探小說)的作品中的偵探人物杜班來了。我真想不到除了小說以外,實際上竟會真有這樣的人物存在。”
福爾摩斯站了起來,點燃他的煙鬥說:“你一定以為把我和杜班相提並論就是讚美我了。可是,在我看來,杜班實在是個微不足道的家夥。他先是要寂寞一刻鍾,然後再突然道破他朋友的心事,這種質量未免過於做作、過於膚淺了。不錯,他有點分析能力的天才,但絕不是艾倫.坡想象中的非凡人物。
我問道:“你讀過家波利奧的作品嗎?你對勒高克這個人物的評價如何?他可算得上一個偵探嗎麼?
福爾摩斯輕蔑了哼的一聲,惡裏惡氣的說道:“勒高克是個不中用的笨蛋,他唯獨值得稱道的就是他的精力。那本書簡直使我膩透了。書中的主題隻是談到怎麼去辨識不知名的罪犯。我能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解決這樣的問題,可勒高克卻費了六個月左右的功夫。有這麼長的時間,真可以給偵探們寫出一本教科書了,教導他們應當避免些什麼。”
我見他把我欽佩的兩個人物說的一文不值,感到非常惱怒。我便走到窗口,望著熱鬧的街道自言自語地說:“這個人也許非常聰明,但是他卻太驕傲自負了。”
忽聽他又抱怨說:“這些天來一直沒有罪案發生,也沒有發現什麼罪犯,幹我們這行的,頭腦真是沒用了。我深知我的才能足以使我成名,從古到今,從來沒有人像我這樣,在偵查罪行上既有天賦又有如此精湛的研究。可是結果怎樣呢?竟沒有罪案可以偵查,頂多也不過是些簡單幼稚的犯罪,其是犯罪動機淺顯易見,就連蘇格蘭場的人員(為倫敦警察廳別名)也能一眼識破。”
我對這種大言不慚的談話餘怒未息,我想最好還是換個話題。
“我不知道這個人在找什麼。”我指著一個體格魁偉、衣著樸素的人說。他正在接那邊慢慢的走著,焦急地尋找著門牌號碼。他的手中拿著一個藍色大信封,分明是個送信的人。
福爾摩斯說:“你是說那個退伍的海軍陸戰隊的軍曹嗎?”
我暗暗想到:“又在吹牛說大話了,他明知我沒法證實他的猜測是否正確。”
這個念頭還沒從我的腦中消逝,隻見那個人看到了我們的門牌號碼以後,就從街對麵飛快的跑了過來。隨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樓下傳來一陣低沉的談話聲,接著樓梯上便想起了沉重的腳步聲。
這個人一走進房來,便把那封信交給了我的朋友。他說:
“這是給福爾摩斯先生的信。”
這正是我挫敗福爾摩斯傲氣的好機會。他方才信口胡說,絕沒想到我有機會證實。我盡量用溫和的聲音說道:“小夥子,請問你的職業是什麼?”
“我是當差的,先生,”那人粗聲粗氣地回答說,“我的製服修補去了。”
“你過去是幹什麼的?”我一麵問他,一麵略帶惡意的瞟了眼我的同伴。
“軍曹,先生,我在皇家海軍陸戰步兵隊服務過。先生,沒有回信嗎……好吧,再見。”
他碰了一下腳跟,舉手敬禮,然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