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五)(1 / 1)

惜諾,你這般恨朕麼。

大夢驚醒,伊人已去。回想起十多年前的事,近來,朕愈發煩躁喜怒無常了。

為了這個皇位,眼睜睜看著手足兄弟一個接一個死去,為了這個皇位,看到親人好友一個接一個疏遠。惜諾,朕這生命中唯一的亮色。早些年,朕救了她將她丟在皇子府,她卻是個有氣性的,硬生生憑著一股韌勁在影衛中闖出了名聲。

朕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利益奪去他人生命的那個晚上,演了一出哭戲讓她看見。自此後,她便成了朕手中一把利劍,所向披靡。

再後來,朕登基稱帝,為了除去舅舅的勢力,朕對惜諾說,隻要她除了舅舅,朕便能開心。她果真傻傻的應了,不出一月,舅舅全家死於非命。朕當即廢了莫雨鶯,想了想還是留了她一命,借著謀反的罪名也囚禁了莫家的旁族。

惜諾已然長開,不似曾經那般稚嫩,麵目如蓮,清潔孤傲。

朕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一統天下,如今四足鼎立,自是不甘的,於是,朕再一次利用了惜諾,朕許諾若她替朕拿下這天下,朕便封她為後,許她四海為家。掩人耳目,她不得不束起青絲,換上戎裝,鐵骨錚錚,鏗鏘的氣勢迷了朕的眼,到如今,朕還記得西銜門開的那一刹那,她隻回頭看了朕一眼,就踏著馬挎著刀離去。清言也向朕請纓隨惜諾一起遠赴邊疆,朕看著他的笑突然覺得好刺眼,他小時候便無緣無故對惜諾好,怕是從那時他便喜歡上惜諾了吧。朕準了,為了江山大業,清言是個可用的人才。

自那日他們離開後,邊關傳來的永遠是捷報,人都道西夏有個少年將軍能助朕一統天下,朕也默然。

可終究是好景不長,東臨新將蕭遠已將局勢掌控,漸漸逼近西夏,眼看著城池一座接一座失去,朕當真是煩躁。影衛新晉左護法來報,說是惜諾謀反,這才至於接連慘敗。朕不信,可天下人信了。大臣接連上奏,讓朕將惜諾處死。朕的惜諾,不會叛國的。

不出十日,沙場上傳來蕭遠戰死的消息,舉國歡慶。朕雖疑惑,好端端的,蕭遠風頭正盛誰又能勝他呢,惜諾終歸是個女子,即使有清言指點迷津,但亦不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可為了順應民心,朕還是大赦天下莫家尚未處死的刑犯也全部釋放。

還未過多久,前方戰線又來急報,蕭遠詐死,惜諾已逝。拿著信紙的手越攥越緊,直到宮女忍不住驚呼,朕才發現這拳掌早已血肉模糊。朕也曾笑著安慰自己,或許惜諾也是詐死,是為了打敗惜蕭遠呢?可是連朕自己都知道,她終究不能活著回來見朕了。

已是冬日,惜諾回來的那天,下了一場大雪,清言帶她回來後,便不知去向。朕抱著那瘦弱的人兒,漫步在雪地裏,那張蒼白的臉告訴朕,朕的惜諾再也不會對朕笑了。或許一開始朕確實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可如今呢?她是何時走進朕心中的?

朕去查,莫家的餘黨真是不要命了,連這影衛左護法也是莫家的人,沒了惜諾,便什麼都不行了麼?朕當即斬了所有與這事相關的人,除了朕自己,除了那消失的清言,他們為何要說是朕要惜諾死,朕沒有。

惜諾她怕是恨朕了吧?

後來,朕同樣一身戎裝,禦駕親征,一路向東,所過之處,不留活口。東臨還是怕了,怕朕這個瘋子不要命的打法,簽下了和平契,互不相犯。

最終,朕沒有奪得天下,反而失去了惜諾。午夜夢回,朕總能夢見惜諾,她問朕為何要殺了她,朕也不答話,隻是每每輕喚一聲,諾兒。

朕的後位,再也不會有任何人了,除了朕的諾兒,誰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