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桃夭。
說小,我也不小了,兩百年成精,三百年化形,加上之後修煉的一百來年,算算,也有近五百年的歲數了。
他,是我心之所係。我就這樣看著他成年,娶妻,生子,死去。
兩百一十六歲那年,我還未化型,卻已有了十六年的靈智。他著一身白裳,倚靠在我身上,我驚了一驚,樹幹沙沙作響,又落下些許花瓣,他忽地轉頭望向我,花雨中,似乎笑了一笑,此後,仿佛烙印在腦中,揮之不去。
我見到了他所等的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生的活潑伶俐,聰明可愛,我能看見她臉上的笑,很動人。
他取下了我一小朵桃花,別在了那個明媚動人的女子的發髻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他開口了,是對那個女子所說的。
他們跪在我身前要我保佑他們能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有些不大高興,或者說,我不想他們在一起。
不知道是我的願望太靈或是如何,他們,真的沒能長久,五六年後,他已有了二十三四的年紀,帶著另一個女子來了這片桃林,近二十歲的樣子,卻不是當年那個女子,她顯得莊重,典雅,遠處的臉有些模糊,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個美人。我心中有些百感交集,這男子當真是薄情,不過五六年,又換了身邊人,當初那女子知道了,一定很傷心吧。隻是這次,他沒讓那個女子到我身邊,隻是自己一個人踱步緩行,他與我說“夭兒,我明日要成親了,我把她帶來給你看看。”此外,再沒了別的話語。夭兒,有一瞬間,我以為他是對我說的,但我依稀記得當年那個女子的閨名裏也帶一個夭字,很巧,喚作扶夭,夭兒,許是旁人這樣叫她。我不明白他成親來這做什麼,如果是為了那個生生世世的約定,那麼,不過是徒增感傷罷了。
他的喜酒我沒去喝,也去不了,我還沒有化形,隻是托槐木爺爺給我講述了他成親的場景,大街上,迎親的隊伍排了足足有十幾裏,桃花雨,亦洋洋灑灑下了十幾裏。我笑歎,這男子究竟多麼喜愛桃花。
他姓柳,幾年後他帶了一個孩子來看我,是個小女孩,她很乖巧,看起來,與當年的扶夭一般討人喜歡。孩子的名字是念夭,柳念夭,是個好名字,我驚訝於他居然還未曾忘記扶夭,我忽然不怪他的薄情,反而同情他現在的妻子。
再後來,他過世了,人命本就脆弱,他生了一場大病,撒手人寰。
又過了二三十年,我終於有了化形的能力,可能是因為羨慕扶夭,化作了一張與扶夭一模一樣的臉。一百年後,他再一次出現了,是他的轉世嗎?恍若初見,一襲白衣,纖塵不染,他在不遠處望著我,嘴角處綻放的是那一絲不差的笑容,一百年,我終於又等到他。
腦海裏回蕩的是他與扶夭的約定,生生世世,此時的我坐在溪邊,見他望來一時癡了,匆匆起身,理了理衣褶和裙擺,狹促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又低下頭去,他等的一定又是一個像扶夭那樣可愛的女子吧,百年後,不知他還記得扶夭嗎?
這次,我錯了,他一聲不響隻是笑著走到我麵前,忽然間捧起了我的臉,“夭兒,我來尋你了。”我低下頭目光更是晦暗不明,他還記得扶夭,情癡如此,輪回不忘,從前如果是羨慕,現在怕就是嫉妒了,心中微澀,我向後退了一步。他似是一愣,又上前一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又聽得他念下半句“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心中似有什麼破碎了。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男孩曾在月老的紅樹下對一個女孩說過這番話,他還說,宜其室家,一定會把小女孩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