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尚未睜開,一股刺鼻的藥味已兀自充溢了整個呼吸,脂硯難受地皺了皺眉,已被一個人用力抓住了手,聽到一個哽咽的聲音:“硯硯,你可算醒了,嚇死我了!”
蕾蕾的眼紅紅的,一臉擔憂和驚慌地望著脂硯。脂硯努力想坐起來,已被蕾蕾強製地按了回去。
四處打量了一下,不是校醫院,像是一家破舊的小診所,白牆灰撲撲的,沾染了肮髒的灰塵和汙漬,有些地方已經剝落,藥味也是怪異刺鼻的,脂硯不由問:“這是在哪兒?”
蕾蕾張了張嘴要說話,卻“哇”地哭了出來,讓脂硯一怔,蕾蕾看起來是那樣強勢樂觀的人,沒想到近日來卻一直為她的事而紅眼,但哭成這樣倒也是第一次。
“怎麼了?”脂硯蹙眉笑問,有這樣關心自己的人,她心裏還是高興而滿足的。
“……秋哲熙那個混蛋,他讓你懷孕了!”蕾蕾抽抽噎噎半響,才罵咧咧吼出了句,聽語氣要是秋哲熙在她麵前,她要不顧一切衝上去,把他撕碎似的。
而脂硯在刹那間呆住,窗外黯淡的光線透過灰白的玻璃照在她臉上,灰蒙蒙的蒼白的沒有一絲顏色。蕾蕾察覺她抓在手裏的脂硯的手刹那間涼透。
許久,稍稍回過神,脂硯轉頭看著窗外,又是一個陰沉的秋日,沒有陽光,淒涼的單薄的,她幹澀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沒說出來,又一頓,竟笑了笑……她一直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她的血親而覺得沒有安全感,現在……終於有了嗎?
被脂硯笑得刹那慌了神,蕾蕾愈發用力握緊脂硯的手,可她自己的手也在顫抖,說出的話也是哆嗦著的:“硯硯,別怕,現在這事兒很正常的,很多學生都有這種事的,我給你找了一個——”
話未完,一個胖乎乎的女醫生猛地推門進來,滿臉不耐地衝她們吼:“考慮好了沒有?到底做不做?我還等著下班呢!”
那女醫生的臉胖而圓,目光粗魯麻木,穿了髒兮兮的白大褂,胖胖的手指時不時挖一下耳朵,脂硯蹙眉,問:“做什麼?”
那女醫生聽問倒是詫異了詫異,看向一旁的蕾蕾,哼了一聲道:“沒跟她說嗎?”蕾蕾忙不迭地應了,衝那女醫生賠笑著解釋:“姐姐你再等一下,她剛醒,還沒考慮好呢。”
“有什麼好考慮的?這孩子生下來你還上不上學?誰幫你養?”那女醫生一臉好笑地打量了脂硯一眼,不耐地催促她們快點兒,便轉身碰上破門走了出去。
“……”蕾蕾膽怯地看了一眼脂硯,但仍是好聲勸慰:“硯硯,我知道秋哲熙的孩子你會舍不得,但那女醫生說的對,他這樣走了,孩子生下來,你怎麼辦?而且,你放心,這裏看著雖然寒磣,可我打聽了,技術絕對有保證的——”
“——我怎麼會在這兒?”脂硯打斷了蕾蕾,眼裏閃過一絲零亂的煩躁。
蕾蕾見她果然不肯答應,氣急敗壞地歎了口氣,卻也無可奈何,隻得耐著性子道:“開始把你送到校醫院,那裏的醫生檢查出你懷孕了,可他們又知道你和秋哲熙的關係,所以……秋哲熙的孩子,他們不敢幫你做流產,我隻得打聽了這處地方,讓他們幫著把你送過來。”
蕾蕾的話讓脂硯刹那恍惚,卻沒有說話,隻發著呆。
蕾蕾愈發急了,一把把脂硯從床上拉起來,用力搖著脂硯,要把脂硯搖醒似的:“你還惦記他做什麼!說不定他一轉眼就接受那個溫家小姐了!”脂硯的臉色如雪,抿著唇仍不說話。
“唉!”蕾蕾又一把把脂硯放開了,埋怨道:“硯硯,你怎麼什麼都順著他呢,好了那麼久都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夜,要分手了,反而——你怎麼任由他胡來!”
脂硯微低了頭看著她的小腹,一隻手慢慢輕輕地撫了上去,難以想象,這裏竟會有一個生命在不知不覺間萌生。她想起那天在榕城公園見到的那個絕望淒慘的女孩兒喊出的那句話——你真的不管嗎,這孩子也是你的,你說不要就不要,你不會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