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A和姐說了很多他生活裏的事,姐和A很好溝通,姐懂他。姐知道,T也好A也好,不過是生活中的失意者。他們都是真正的善良之人,是被侮辱和被損害的人姐自己也是一樣。想到這些姐好受了一點生活已經夠不容易了,何必跟自己過不起呢。那道德上的完美追求到了又怎樣呢,不知不覺天亮了,姐還醒著。被A拖著又來了一次,A要去上班了,起身去洗漱,姐跟在他身後也想洗。A說,不許洗,姐說,為啥,A說,我要你帶著這些,就這樣回家。姐回屋穿了衣裳,A送姐去坐車,白天來了,14號公路。
和所有地方一樣,被常理點亮人群、車輛,熙熙攘攘,姐腿腳發軟。隨時準備將身體靠在能靠的東西上,姐心裏不好受,夜裏醒著。看天空一點點變亮,這時時光才得以被稱之為時光。它像能被肉眼所見一樣地流動著,這使姐感到一種被拋棄的窩囊勁兒。姐看著街上的人群,帶著年少不自知的驕傲,也像往常一樣在心裏嘲笑他們。卻不如其他時候那樣理直氣壯,這種時候姐才承認,姐確實荒唐、麵目可憎。這種感覺隻在清晨產生,清晨清冷的陽光帶著一種審判的意味照在姐身上。
姐由衷地感受到一種因違背常理而產生的羞恥感,姐感覺自己汙穢不堪。侮辱了整條馬路,侮辱了整條馬路的人。幾個穿高中校服的女孩從姐身邊經過,姐看著她們心想。姐用學無所成換歡樂,那些歡樂現在又剩下什麼呢,姐回到家。T正要出門,T眼圈紅紅的,說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裏他怎麼跟姐說話姐都不理他,最後還丟下他跟一幫人跑了。T一邊追一邊摔跟頭,最後就摔醒了,姐做賊心虛了。是巧合還是心靈感應呢姐不知道,T說,你頭發上什麼味兒啊。T快遲到了,囑咐姐昨天買的吃的在廚房,讓姐自己熱著吃。自己趕緊出門了,這件事後A經常給姐打電話,A說,跟T分了吧。
姐雖然確實在籌劃跟T分手,但也沒想跟A在一塊,這點理智姐還是有的。跟一個比自己大20歲的男人,能有什麼結果,喜歡又怎樣。談得來又怎樣,姐保守的家庭成員會用唾沫星子讓姐死在不倫的罪名上。姐的叛逆是程度有限的況且A的真心還有待考驗,姐何德何能。姐俘獲得了這個見多識廣的男娃子麼,姐覺得姐不能,見姐沒回應。A又不輸姐地說,我就那麼一說,不成就不成姐說,我也隻是玩玩。誰也不輸誰。
姐和A出去吃過幾次飯,對A有了更深的認識。A才是真真正正的邊緣人,沒有什麼能約束他,姐不覺得A還能真正愛誰。姐跟A的事不了了之,姐再沒去過他家,姐經常想起A,琢磨這個人。A有他幼稚的地方,大概是因為沒過過穩定的家庭生活。跟老婆離婚後一直沒再婚,就自己一個人,沒有壓力。他跟他的同齡人很不一樣,融不進同齡人那個圈子。A曾經提議讓姐和他帶著他女兒去公園玩,A跟姐說過,就算以後關係不再,也別忘了他沒事去他家坐坐,等他老了,一年買兩盒點心看看他去,跟他說說話。
這些都沒成為現實,姐和A後來再沒聯係過。姐希望A能找到跟他做伴的人,姐也不想看到他孤老終生。T帶著姐在河邊兜轉,姐一會心事重重,一會興致勃勃。一會羞憤難當,一會沒心沒肺,負罪感這東西是很飄忽滴。姐也隨之變得很飄忽,夜裏回到家姐撲倒了T,在運動的同時。姐問T,你愛我嗎?T說愛,姐心想我不配,姐問T,我好嗎?T說好,姐心想我一點也不好,T說你今天怎麼了?
T這麼問,是因為姐那天很奔放,姐一邊搖頭說沒怎麼,一邊淚流滿麵。跟T在一起,經濟上的窘迫從來沒好轉過姐和T租的房子是夥住的。兩戶人住一個單元,每家都有一個單獨的廚房,廁所兩家共用。住在我們隔壁的是一對行將入土的老夫妻(男的有癌症,女的心髒病)。小小的房間裏熬中藥的氣味終日不散,二老整天蝸居在家。小心翼翼地過生活,貪生怕死麵目可憎,男的脾氣火暴。說話時嘴像杆衝鋒槍,噴出的唾沫可以穿透牆壁,女的相對溫和,有著一個老太太該有的所有最壞的習慣,他倆活到這把年紀,除了倚老賣老外,似乎沒別的事可做了。
姐該以怎樣的虔誠和他們共處一室呢,姐對甜言蜜語一竅不通。充其量隻是見麵點個頭以示尊敬,好像就因為這個,姐就把二老得罪了。姐盡量保持公用空間的清潔(二老有潔癖)。以表示姐作為一個年輕鄰居的友好姿態時,這二位卻不以為然。管到姐的私人空間裏來了,可惡的偷窺者,抓住姐出入房間。開門關門的一瞬間機會,窺視姐的臥室,姐尊重老年人好管閑事的習慣。不跟他們計較,於是某個下午,姐就被那個老太太給堵在自家廚房裏了。老太太說姐家髒姐家亂,姐得解釋,姐家根本就不髒,就是東西多,顯得亂,姐心想,姐家髒亂關你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