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撞開護欄往外衝的時候,我正在看窗外白霧茫茫中若隱若現的高黎貢山,沒來得及驚懼害怕,對麵行李架上飛過來的不明物體就重重地砸在了我頭上,那一瞬間腦海裏飄過了一張這麼長時間來都不敢想起的臉——雲睿。
我跟雲睿是在國貿見的第一麵,那時候我剛畢業,懷著一腔熱血奔著建設祖國回報社會奉獻青春去了人才市場,一門心思想著找一個大舞台開始另一段燦爛人生,每天三個麵包兩瓶水這麼跑了一個星期,被各種臉嘴打擊得特別憋屈,就特犯二的在同學慫恿下挑了個要求極高、門可羅雀的位置遞了簡曆,準確的說,因為害怕和緊張,我是把簡曆拍到桌子上的,麵試官抬頭看了我一眼,隨手翻了一下簡曆,問我“您想應聘我們的哪一個職位?”我壓根沒看他們公司在招什麼人啊,哆哆嗦嗦的回答“都……都行!”他笑著回答說“我辦公室需要一個打雜的,你願意去嗎?”那個企業代表就是雲睿。當時隻想著先有個收入,以後有了合適工作的再換,沒想著就這樣差點搭進去自己的一生。
光,白色的光,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就聽見一個溫潤的聲音叫我“姑娘,姑娘?”微微睜開眼,光刺得我眼睛疼,我眯著眼慢慢睜開,眼前的人慢慢變的清晰,是個麵貌中正的中年男子,微笑著看著我,“哪裏有沒有不舒服?試著動動手指看看,沒關係,這裏是醫院,沒事了……”我聽著聽著又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我動了動,感覺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就輕輕的哼了一聲,“您醒了?感覺哪裏不舒服?”我這才看見旁邊有個小護士,我搖了搖頭,
“這是哪裏?”
“是州醫院,你們的旅遊車出車禍了,你醒過來應該就沒事了”
對,車禍,我扯了一下嘴角,這下好散心散到醫院來了。
我頭部受了撞擊,左腿骨折,是這次事故所剩不多的幾個幸存者中傷勢最輕的。想了想也無處可去就安心在這個邊境小城的醫院住了下來。閑暇時候,我像過電影一樣回憶著前一世跟雲睿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每一次想起他,哪怕是名字,心都會顫一下,就好像被一隻滿是粗硬繭子的手突然用力捏了一把,猝不及防的疼。
剛到公司的時候,為了感謝雲睿破格錄用了我這個打雜妹,我很用心的做著一個打雜妹該做的事,清理辦公室,給同事準備早餐,打印材料,雲睿在公司的時候很少笑,一副標準的工程師樣子,他會為一個項目沒日沒夜地工作,幾天不出公司一步,也會麵紅耳赤地和下屬爭論項目方案,我開始的時候隻是抱著專職打雜的心態,像個公司的過路人,公司聚會從不參加,下班就去找工作,後來就開始對他們的工作感到好奇,偷偷觀摩,再後來會在空閑的時候照葫蘆畫瓢的畫圖紙,被同事發現的時候我臉漲得通紅忙著解釋,出乎意料,他們沒像電視裏演的那樣諷刺打擊我,罵我不自量力、癩蛤蟆想吃……(額,好像這句不太適合)隻是問我說“柳顏,你想學設計啊?”然後給我安軟件還拷了學習資料,那時候的我剛剛嚐了社會冰冷的一麵對同事們的關心感覺受寵若驚,還特小人的想他們是不是想我出醜什麼的。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大部分人都是從打雜做起的,雲睿經常說“你能做什麼我就讓你做什麼,如果你永遠都隻會打雜那我也就不用再換人了”,就這樣我開始慢慢學習,慢慢融入這個被公司人戲稱為“夢之隊”的團隊。我曾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我不好奇,如果我一直安分的做我的打雜妹然後找到另一個心儀的工作、離開,是不是就不會遍體鱗傷,也不會銘心刻骨,可是這世上什麼果都有,就是沒有如果。
學了小半年,我開始跟著大家做圖了,偶爾也會出差,收入穩定以後搬到了離公司很近的一個小區,走路上下班,終於擺脫了擁堵的城市交通,感覺人也精神多了,每天不知疲倦的工作,加班也是樂在其中。時間越長,對雲睿的崇拜度就越高,感覺上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次有個同事惡作劇地問他“雲總,你說科學是什麼啊?”他愣了一下回答“科學就是被驗證了的自然規律”,旁邊的人絕倒。那時候隻是把雲睿看成導師、伯樂,從沒想可能有一天會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