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浸在一片黑暗中。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個童聲,“你為什麼不要我?”
感覺衣角被拉了拉,低頭,是個渾身血肉模糊的小孩,模糊到甚至看不清性別。
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竟然不害怕,隻是心頭湧現一股很悲哀很悲哀的感覺。伸手摸了摸它的臉龐,盡管滿是血腥,我仍感到一股暖流從掌心傳入。
眼角似乎又有些溫熱,我抱歉看它,低語道:“對不起……”
它似乎怔了怔,過一會兒手指向黑暗之中的那絲光明。我放眼望去,雙眼忽然酸澀,感覺像是連動的照片一張一張翻過,不留餘地。
白茫一片中,耳邊,傳來了聲音。
“林先生,這個胎兒可以保住。您看是不是需要……”好像是MISS。張的聲音。
另外一邊似乎沉默一會兒,說道:“算了。她才十五歲,還是打掉吧。”是林洛凡沒有起伏的回答。
視線又開始模糊,手臂的靜脈上一股冰涼的刺痛,緩緩有液體進入身體,我卻能夠清晰聽見我體內冰冷手術機械翻攪。明明如此殘忍,沒有了痛楚,沒有了知覺,連痛苦的權利我都失去了,那我還剩什麼?
不……!不要!
我的人生被他囚禁,我的愛情被他毀滅,為什麼就連我生命中唯一的所存,也要被他殺死?
眼淚又脆弱得落下,我已經遍體鱗傷。
林洛凡,你知不道我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我多想用自己那雙手親手殺掉你!
然而,我已沒有這個力量。明明指尖快要抓住它了,卻在被我抓到之前的一秒,消失在我的指尖。
我最終留不住它。
我生命中唯一所牽掛的生命,也被他毀滅。
是老天在戲虐我這個卑微的可憐之人麼?
我本可以那樣無憂無慮的。
無憂無慮地談戀愛,和平凡的女孩一樣,放學後舔著棒棒糖,挽著喜歡的那個他在街角親吻;亦或是偶爾調皮般拉著他逃課。青春像在風中飛揚不羈的紙張,充滿懷念和讓人流淚的衝動。
腦中又浮現杜若寒的臉,但他已死去如殤。
杜若寒的眉眼,幹淨清澈,傳來絲絲溫暖。看到他的第一眼,我覺得他很像林羽,至少是我想象中林羽長大的樣子。後來的逃亡,我已一無所有,杜若寒卻偏偏在我陰暗晦澀的生命中添上了一絲僅有的明媚曙光。
我開始對他依賴,對他留戀不舍,害怕離開他的那一瞬間我又會回到無盡的黑暗。那應該就是所謂的“喜歡”了,習慣於在無人的時候想念他的擁吻,如此輕柔,如此溫暖,我從未在林洛凡身上體會到這種感覺。
那時候,隱隱有種錯覺,杜若寒能夠洗刷我汙穢的生命。
這似乎有一點殘忍和自私,我承認,杜若寒剛開始隻是令我擺脫林洛凡的避風港。
直到得知他死去的那一刻,曾經那麼意氣風發的他,在照片上隻剩下一張冰冷扭曲的麵孔,開始撕心裂肺的疼痛,無以複加,傷心至死。
他那麼聰明,那麼善良,偏偏是因為我……過早消融,他甚至還沒有活過十七歲。
我想,如果那時候就死在林洛凡的手裏,被他掐死,那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我可以用自己的死亡抱歉杜若寒,至少我可以擺脫無盡沉淪的深淵。
但我偏偏活了下來。也許真是老天在折磨我,在告誡我這個身體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放逐也好,淪落也好,又有什麼關係呢?
在我清醒的一瞬間,下身的疼痛讓我神經突突跳動,清晰地告訴我擁有過的,又被那個人無情剜去。但慶幸得是,自己沒有再看到林洛凡的那張嘴臉,隻有MISS。張在幫我插入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