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一開,炎辰愣了五秒,然後又很幹脆地把燈關上了,床上的人翻了個身,絲毫沒被短暫的亮光打擾。
炎辰不爽地回到房間,將床上的床單和被子全部換掉,他對於肖易峰這種在一個房間辦事,另一個房間睡覺的習慣很不理解。
清晨,當伊一被肖易峰每天七點整點報時的鬧鍾吵醒的時候,她很震驚於鬧鍾居然自己停了,當她意識到不對勁兒睜開眼睛後,看到的卻是離自己的臉不到一公分的男性胸膛,她清楚地感覺到對方手臂上的汗毛在她皮膚上擦過的柔軟而微癢的觸感。
於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腦袋被澆了冰水般清醒。
在清晨微亮的光線裏,伊一躡手躡腳地換上了自己的髒衣服,然後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公寓,還沒徹底蘇醒的南大街上,她狼狽的身影在初冬的薄霧裏還是有種豔壓群芳的美。
炎辰在九點的時候很艱難地爬了起來,因為格清的催魂奪命Call是任誰都擺脫不了的。
滿肚子氣的炎辰一下床就踢到了昨晚換下來的床單被套,他直接抱起來衝到肖易峰房裏,在確定隻有他一個人之後,把東西狠狠地砸到肖易峰那張比睡美人還誘人的俊臉上,“你給我洗幹淨!”
肖易峰睜開眼,莫名其妙地看著炎辰一早就寒氣逼人的臉問:“沾上了嗎,你再買條新的不就好了!”
“買新的?那你給錢啊!”炎辰沒好氣地說。
“叫你別帶女人回來了,現在還誇張到要我善後!”肖易峰翻了個身,將腦袋裹進了被子裏。
“誰幫誰善後啊!你上伊一就算了,也別在我床上做啊!”
被子裏的人在聽到“上”和“做”兩個關鍵字之後像彈簧一樣從床上豎了起來。
早上的課我一直處於晃神狀態,連老師點到都沒有聽到,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卻很清楚地聽到了伊一的名字,並且很鎮定地幫她點了到。(基本上伊一逃課都是我幫她點的到)
然後我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隻知道那個夢很長,我睡得很累。
我跑在機場人山人海的候機室裏,周圍是拖著行李和親友依依惜別的人,他們有的是出國留學的,有的是出外公幹的,也有度蜜月的,而我尋找的是一個沒有任何理由留下,隻說了一句我走了就背上行李到了機場的王八蛋。
碰撞、摩擦,好奇的目光、厭惡的表情,我都不在乎,我一直跑,一直找,因為無論如何我還是無法接受我一直以為緊拽在手心裏死都趕不走的幸福就這麼平白地飛走了。
我就這麼跑著,不停地跑著,然後我看到了卓野高瘦的背影,我衝過去想要抓住他,機場裏卻響起了林謙的鈴聲,於是我被這詭異的夢驚醒了。
然而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我使勁揉了揉眼睛,睜開閉上了好幾回,順便再掐了大腿兩下,眼前卻還是卓野那張傾倒眾生的臉,此時的他正微笑地看著我,逆光的臉上眉眼更加深邃,然後他一把將我抱進了懷裏,他抱得很用力,像要把我揉進他的骨髓裏。
學校裏,肖易峰在撥了無數次伊一的電話而每次等到的都是那句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之後按下了炎辰的號碼。
此刻的炎辰坐在格清的對麵,而他們之間是一張擺滿了精致的意大利菜的巨型餐桌,雖然格清很討厭別人跟她吃飯的時候講電話,但炎辰還是接了,一是因為這張桌子的確太大,就算是炎辰講電話,隻要他不扯著嗓門喊,基本上格清是不會受到影響的,再者就是,格清說過,他可以接肖易峰的電話,無論什麼時候。
“你不是去找格清嗎,有沒有見到伊一?”電話的那端肖易峰急得就快噴火的聲音震得炎辰把電話移離了耳朵十公分。
“沒有!”炎辰配合著大提琴的節奏有條不紊地回答。
“那你幫我問一下格清,或者,你把電話遞給她!”
“你這兩個提議我都不是很滿意,第一,我跟她離得太遠,走過去不方便,第二,你跟格清明明比跟我還熟,你幹嘛不直接打給她?”
肖易峰很給炎辰麵子地在他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掐斷了電話,然後打給格清。
“你今天有沒有見過伊一?”
聽到肖易峰的聲音,格清快到嘴邊的勺子又放了回去,“真難得,你不是連我的電話都不接的嗎?”
“我沒心情跟你抬杠,你隻要告訴我伊一他現在在哪兒!”
“笑話,你又沒讓我幫你看女朋友,不對不對,人家還沒承認是你女朋友呢!”說完,格清就在電話裏咯咯地笑起來,就像動畫片裏那些裝無辜的妖精。
“格清,你不要太過分!”肖易峰也是忍無可忍。
“我過分?要不要我過分給你看看,你要找伊一是吧,我把理事長的電話號碼發給你啊!”格清的語氣極度平靜,但殺傷力有多厲害,隻有肖易峰最清楚。
嘟的一聲,肖易峰再一次掐斷了電話。
餐桌對麵的炎辰看著格清將手機優雅地放回到桌子上,她的臉上是炎辰第一次從一個女人身上看到的可以說是登峰造極了的刻毒。
一個小時前,伊一背著旅行袋跟在客廳裏看Vogue的格清說,她要去城外的一個村子做一個秘密專訪,要去兩天,當時炎辰剛好從外麵走進來。
白抒邱在收到伊一的短信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我帶到了他的辦公室,去的路上我和卓野手牽著手,我指著一路上林謙那些所謂的高端藝術品很自豪地講給他聽,即使我曾經無數次地貶低過它們,隻是身後來找我的那個學弟一直提心吊膽地催我們快一點。
卓野坐在學生會辦公室外的長椅上(就是我上次送邀請函給白抒邱坐在上麵等了兩個小時的那張),他將胳膊輕輕搭在椅背上,看牆上掛著的一幅幅抽象派畫風的油畫。偶爾有拿著文件夾的大一女生走過,但凡抬起頭的,都會撞到卓野坐的那張椅子上,然後梨花帶雨地喊一聲疼,等卓野詢問她們要不要打120之後,健步如飛地消失在走廊盡頭。
“這些事都交給你了,兩天之內交給我!”
看著白抒邱那張像被福爾馬林浸泡過的臉,我在心裏把他詛咒了99次,因為上次我在走廊上等他的時候就詛咒了他901次,加起來剛好一千次。
我想我此時的臉一定很臭,因為我看到卓野輕輕蹙起了他好看的眉頭,他以前一看到我生氣難過就是這個表情。可是看到他我就安心地笑了,因為他說他要轉學來林謙,因為他說他不會再離開我,因為他說他會替我做完所有我不喜歡和不願意做的事,那樣他就能一直看見我的笑容。那一刻的我太過幸福,以至於忘了問他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兩年前他為什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我們去吃好吃的!”卓野接過我懷裏抱著的一大堆資料,然後塞進了他背上那個差不多可以當睡袋的GUCCI包包裏,一手攬過我的肩膀,將我擁在他的臂彎裏。我們就那麼走著,像一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