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掉思維那堵牆,看到光
從開始寫,到寫完這本書,已經過去一年了。
這期間發生太多事情,讓我的內心久久不得安寧,我摘錄幾件如下。
人體器官買賣
原本被媒體描繪成在二線城市找個地方低價“養供體”,然後去城市裏高價“賣器官”收取暴利的器官買賣者劉宇被刑事起訴。這本來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劉宇卻講述了另外一個版本、另外一個聲音:“有個患者出了15萬元。但這15萬元並不是都直接給了我,患者先交給醫院6萬元,剩下的9萬元他要等供體那邊安置差不多了才給我,因為他也怕供體找麻煩。這15萬元其實包含了所有費用,供體的手術、醫療、食宿、手續、報酬等,最後我拿到手的隻有1萬元左右。”
劉宇自己本身也是一個器官的出賣者,賣肝之前在廣州打工,其父也在外麵做環衛工人。因體力勞動過多,劉父2008年患腸黏膜破裂,急需手術。而手術所需的幾萬元,難倒了這個農村家庭。其時,劉宇的姐姐已經出嫁,弟弟正在讀大學,劉宇覺得他是家裏的頂梁柱,必須承擔起責任來。於是,他背著家裏人賣了自己的大半個肝髒。
“可是直到現在我也不後悔。”劉宇把自己賣肝的錢分幾次寄回了家,父親做了手術。他告訴父母錢是借來的,他會慢慢還上。
還有另一個讓他不後悔的理由:醫生說肝癌病人到了晚期,能救活他命的隻有移植肝髒。“當時接受我肝髒移植的那個病人才30多歲,我救了他一命。我覺得,能救一條那麼年輕的命,哪怕自己少活十來年,也沒什麼遺憾的。”
所以當接受肝髒移植的病友與他聯係,問他能否再介紹一些人的時候,劉宇開始了中介服務。“當時我不覺得在害人,而是在幫助別人。”
我覺得這個故事的真相遠遠比“黑心販子”讓我震驚。在這個故事中,沒有誰是真正的受益者,我們所有人都是輸家。我們用無價的器官換取了有價的金錢,但是用有價的金錢,我們又能換回別人無價的健康。麵對這樣的置換,我們真的無能為力嗎?為什麼社會把這些人逼到了這樣的絕境?如果我是他,我還能夠用什麼其他的方式去解決?
富士康九連跳
一直到今天早上,富士康已經有9個我們的同齡人,鮮活的生命(我在校稿的時候,人數已經高達12個)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在類似集中營的宿舍一躍而下,隻有在自殺的瞬間,他們才覺得自己還活著。也隻有在這一瞬間,我們才清醒,原來除了“打工仔”這幾個可以籠統概括上億人的標簽,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有血有肉,需要夢想、幸福的,而不僅僅是時薪。
把眼光再拉遠一點,我們能看到這個工廠所在地東莞,也恰好是全國色情場所最大的集中地。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一種潛在的關聯?如果一個女子非要在以生命為代價的工廠和以尊嚴為代價的色情場所之間選擇,她是寧願跳下,還是寧願躺下?
德文版《老子》的譯者,德國作家赫爾曼·黑塞寫的名著《在輪下》裏說:“麵對呼嘯而至的時代車輪,我們必須加速奔跑,有時會力不從心,有時會浮躁焦慮,但必須適應,它可以輕易地將每一個落伍的個體遠遠拋下,甚至碾作塵土,且不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