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臉上緋紅了一片,弱弱的說道:“官人,你可真是沒良心呢。你昏迷的這幾日,一直都是奴婢在照料你,諸如穿衣寬衣、上藥清洗傷口,都是奴婢親手所為呢。此時官人你醒了,不記得奴婢的好就罷了,此刻卻又要趕奴婢走。”
她說著,顯得有些不高興了起來,噘著櫻桃小嘴,一副賭氣的樣子。
韓元清歎了一口氣,原來自己的身子早就被這海棠看得一幹二淨了,唉,還真是清白盡損了。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原來……原來是這樣呀,這,這,竟然如此,那,那,那是我的不對了。我向海棠姑娘道歉,海棠姑娘不要生氣了。”
海棠捏著自己的衣角,沒有說什麼,一下子轉身就出去了。
韓元清倒吸了一口氣,這侍婢這麼大的款兒?還真是《紅樓夢》裏那些丫頭和主子鬼混在一起似的,不分高低貴賤?
不過沒過多久,海棠提著一個藥盒,然後引著一位年過五旬的老大夫走了進來。原來這小娘子是去請大夫了。
經過一番“望聞問切”,折騰了半個時辰的功夫,這位年過五旬的老大夫總算是得出了結論:外傷漸好,體內餘毒未清,尚且需要調養數月,不可動怒,不可遇還,每日藥劑三副,多注意身體保暖。
之後,海棠就先送大夫出去了。過了一陣子之後,她又抱著一套趕緊的衣服,匆匆茫茫的走了進來,服侍著韓元清穿好了衣服。
海棠記得了大夫的話,要韓元清注意保暖,所以故意多加了兩套內衣,讓韓元清穿得厚實了一些。
韓元清覺得海棠越來越有那《紅樓夢》裏襲人的味道了,襲人一直就是兢兢業業、勤勤快快,而且事無大小,都做得很周到。
穿好了衣服,韓元清來到了外室,外室恰好有一麵銅鏡。他對著銅鏡一看,卻發現這身錦緞袍子穿在自己的身上,頗有幾分儒雅之氣,倒是一點也不象是一個武夫了,活脫脫就是一個富家公子哥似的。
“這衣服,還真合身呀?莫不是秦老相公讓人特意給我置買的?”他若有所思的問了道。
海棠在韓元清身後應道:“這是黃知府相公老爺大公子的衣服,大公子如今正在臨安太學念書,黃知府相公便將大公子的衣服那於官人你穿了。”
韓元清點了點頭,他回過身來,展開手臂,對海棠問道:“海棠姑娘,你且看看,這身衣服穿在我身上還湊合吧?”
當他看到海棠時,卻發現海棠低著頭,神色顯得很傷心,頓時奇怪了起來,連忙又問了道:“海棠姑娘,你……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我穿了黃衙內的衣服,海棠姑娘你不高興嗎?”
海棠連忙搖了搖頭,她歎了一口氣,澀澀的說道:“官人你誤會了。其實……其實每天奴婢為官人更衣時,看到官人你背後的刀傷,心中就很痛……奴婢聽說官人你以前是一位將軍,在襄陽府與齊人、金人作戰,這身上的刀傷自然是戰場上落下來的了。”
韓元清微微的笑了笑,沒想到海棠竟然是一個如此多愁善感的小娘子,他說道:“海棠姑娘這又什麼好傷感的,在下堂堂七尺男兒,又是領朝廷俸祿的小將,衝鋒陷陣、保家衛國,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背後兩道傷痕,雖然很醜陋,其實若是換個方麵去看,也可以理解為一個勇士的勳章。這表明我曾經在戰場上沒有貪生怕死,一直與敵人進行殊死搏鬥呢。”
海棠聽著韓元清的話,不知不覺之間卻更傷心了起來,她眼睛有些泛紅,哽咽著聲音說道:“正是因為官人如此奮不顧身的殺敵,所以……所以讓奴婢感動不已。奴婢哥哥、爹爹都是軍人,不過早年便戰死沙場,奴婢許多親友也都是被齊人、金人所殺,故而奴婢一直恨自己不是男兒身,無法上陣殺敵,為家人報仇。”
她嗚咽了一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今日得見將軍這般英明忠義之人,是奴婢的福分。我大宋若全是將軍你這樣的人,一定能殺得齊人與金人片甲不留。”
韓元清看著楚楚動人的海棠,沒想到這個小娘子竟然還有這樣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歎了一口氣,柔聲的說道:“海棠姑娘,你莫要傷心了,你的父親兄長都是好樣的,比起那些貪生怕死、畏敵潛逃的人,他們要光榮得多。”
海棠點了點頭,說道:“奴婢知道,所以奴婢一直都以父親兄長為榮。”
韓元清笑著說道:“這樣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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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與韓元清閑聊過後,便引著韓元清除了外室,向中堂走了去。
韓元清剛剛醒來,又在水桶裏泡了那麼久,整個人都是軟綿綿的,走起路來都是一步三顫的。他心情倒是有些變得糟糕了起來,好歹自己一介武將,齊人萬軍當中都能殺到主將麵前,現在一場大病,卻落得這副模樣,日後還怎麼帶兵上陣殺敵呀?
知府的官邸很大,從剛才的浴室走向中堂竟然要穿過兩條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