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偌大的甘泉宮正殿寂靜無聲。

江詩熒倒是不曾想過淑妃會替大皇子求情,以她對淑妃的了解,淑妃隻會請陛下重罰大皇子。

但是,再重罰,也不至於要把大皇子過繼出去吧?

這幾乎就是在說,要徹底斷絕了大皇子繼位的可能。

江詩熒遠遠看著淑妃的背影,心道,也不知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在以退為進?

其餘幾人,從皇帝太後,到芳妃寧貴嬪,也都在心裏暗暗揣測,淑妃的真實意圖。

半晌後,就聽大皇子啞了聲音道:“母妃?您是我的親母妃嗎?”

淑妃看了他一眼,眼中皆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陸昭霖看向淑妃,眉頭緊鎖,問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啟渝是朕的長子,你讓朕因為一點小錯把啟渝過繼出去?”

今日之事,他剛剛聽到稟報時,的確很是生氣。

大皇子都快十二歲了,居然能和年紀不到他一半的三個弟弟打起來。

而這打起來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心思陰暗,口無遮攔,汙蔑純昭儀,挑撥純昭儀和五皇子之間的關係。

大皇子說他是聽信了流言,實際上是怎麼回事,陸昭霖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透。

在他眼裏,這錯該打、該罰,卻遠遠不到為了這事就將孩子過繼出去的地步。

淑妃又是一叩首,說道:“啟渝是臣妾唯一的孩子,將他過繼出去,臣妾同樣心痛。但是他今日所為,既無皇子的氣度,又無兄長的風範。

臣妾認為,與其讓他留在宮裏,給幾個弟弟做個不好的榜樣,不如把他過繼給睿王。一來能體現陛下體恤宗室之心,二來能避免睿王後繼無人。”

不能說出來的第三點,就是大皇子今日犯了小錯,也許隻是受些皮肉之苦。但是以他的蠢鈍,早晚會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

兒子被過繼出去,總比兒子帶著娘家一家子送死要強。

奪嫡的心思,淑妃也曾有過,畢竟她生的是長子。但是隨著大皇子漸漸長大,她教也教了,掰也掰了,是真沒用。

她不是孤注一擲的賭徒,幹脆放下那點兒不可能成的妄念。

聽了她的話,江詩熒還是有些半信半疑。

陸昭霖同樣如此,他深深地看了眼淑妃,道:“你起來吧,這事,朕會好好考慮的。”

然後,看向大皇子道:“啟渝,你可知自己錯在何處?”

大皇子還沒從剛才的震驚裏醒過神兒來,此時被陸昭霖點到名字,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道:“兒子聽信了流言,在弟弟們麵前言辭不當,此為一錯。身為兄長,不知愛護幼弟,此為二錯。”

陸昭霖道:“是嗎?”

他麵無表情,語氣裏也是無喜無悲。

大皇子被他盯著,無端的就覺得心裏發慌,答道:“請父皇恕兒子愚鈍,不知除此之外兒子還犯了什麼錯誤。”

陸昭霖看了他一眼,直看得大皇子心中惶惶,忍不住有些身子發抖之後,才開口道:“阿熒,過來。”

江詩熒走到他身側,右手被他拉在手裏。

就聽陸昭霖道:“你是聽信了流言,還是有心汙蔑你純母妃,你心裏有數,朕也心裏有數。”

大皇子想要開口爭辯:“父皇——”

陸昭霖不理他,隻繼續道:“你是言辭不當,還是有意挑撥,你以為朕會不知道嗎?”

陸昭霖一步步往前走,逼近跪在地上的大皇子。

他沒鬆開手,江詩熒便隻能跟著他的腳步一起走。

邊走,他邊說:“你不就是怕,你五弟,成了寵妃的兒子,成為你將來爭儲之時的大敵嗎?”

“父皇!”大皇子沒想到他會把爭儲之事直接點透,往後跌坐在地上。

陸昭霖嗤笑一聲,道:“怎麼,敢做不敢說?就這點度量,這點膽量,這點心機手段,你也敢來爭儲?”

若他是個身處暮年的君主,可能的確會對爭儲之事避之不提,生怕哪個兒子會把他取而代之。

但他此刻正值壯年,一心進取。他理智地知道,如果能培養一位優秀的繼承人,對大晉有利無害,於他個人也是一件值得稱頌的功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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