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怎麼抽起了旱煙?”佟司錦問道。
佟海泰清嗓子,支吾著應道:“看別人抽,就圖個新鮮。”說著他把煙杆和煙袋放到書案下的匣子裏。
佟司錦又快速掃過那幾本曆法書。祖父佟托哈行武出身,父親佟海泰卻不喜騎射,按說他隻能走科舉這條路。偏他愛好農曆之類的東西,誰家科舉考這個呢?學好《四書》《聖諭廣訓》等才是正道。
也許知識是相通的,加上佟海泰運氣好,兩回進到考場,最後終於考中進士。恰逢德正皇帝廣攬群賢,他做了三年庶吉士,後得以進翰林院當編修。
來江都前,佟司錦也隱隱聽說父親這差使不好做。兩淮鹽商富甲天下,可他們連萬歲爺要的兩千萬捐輸都交不上來。佟海泰的任務是來要銀子,順便將鹽商手裏的那筆爛賬查清楚。
自古官商勾結,又京城與江都之間相隔數千裏,要想將中間的蛛連絲網弄個明白,隻怕很難!
佟司錦蹙著秀眉琢磨了一會兒,開口道:“阿瑪,運使家傅姑娘拿來帖子,邀請女兒明日去她家賞花兒呢。”
佟海泰有些疲倦地捏捏眉心,“我知你在京城時就不喜歡應酬這些,與家中妹妹之間話也不多。可江都不比京城,你額娘又不在身邊,家裏跟著來的人也少,還是出去跟人交往為好。順便也可以開闊眼界,這南邊與北邊風物不同之處甚多,不妨親身感受一下。”
佟海泰話語之間關切之意殷殷,佟司錦心中湧過一陣暖流。在京城時父親每日天不亮就上朝,官務纏身,到家又多是在書房裏看書。在她的記憶中,父親從未跟她說過這麼多話。
佟司錦笑笑,“阿瑪所言極是。不知傅姑娘家情況如何?女兒前去有沒有需要注意的事項?”
佟海泰撚著胡須,沉吟片刻道:“傅運使的阿瑪是宜和侯,在京城的宅子離咱家也不遠,隻是兩家以前來往不多。傅運使年輕的時候就來到江南,一直在兩淮地區做官,到現在已經官居從三品了。”
“聽說他家得少爺和姑娘各一位,你去了之後按規矩行事即可。性若是相合,可常來往,否則不必委屈了自己。”
佟司錦點頭應了,與父親告辭後退出書房。此時太陽已經將將西斜,將天空的雲彩染成青紫相雜,變幻莫測。院子裏的花草拉著長長的影子,在微寒的風中搖曳。
她的心裏沉甸甸的。父親來江都不過一個月,額頭皺紋多出來幾道。有什麼子能幫到父親呢?
佟司錦回屋在塌上坐定,靠著織錦長引枕。光線穿門照戶,她半邊身子被陽光罩著,然而並沒有覺出暖意。
丫頭們去拿明日出門的衣物,佟司錦母親韓氏寫來的信拆開看。韓氏叮囑她注意身體,她卻從中看到韓氏那張愁苦的臉。
讓佟司錦感覺到意外的是,弟弟佟司鐸也寫有信來。他已經入學接受啟蒙教育,隻有五歲,字跡無比稚嫩,但一筆一劃相當認真。她看著發了一會兒呆,愈發想早點回去與他們團聚。
佟司錦收好信,合了眼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