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冬,薄暮裏帶點星光,空氣清冷薄涼。
電梯門在頂層打開,藍伊汝抬腳正欲邁出去,忽的一愣,抬頭看看紅色數字跳躍的樓層數,又朝自己家門口看了一眼,摸出手機撥通公寓管理員的電話:“老徐,為什麼我的門口會有人?誰準你放進來的?”
這座位於市中心的高級公寓是藍家的產業,入門審查非常嚴格,除非管理員放行,否則根本沒人能到達她獨自居住的頂層。
“回伊汝小姐,是伊諾少爺親自下達的指示,說是郵寄給您的寵物,讓他等您回來處置。”堅守崗位處變不驚的老徐尊敬地答道。
“帶下去原件退回。”藍伊汝無力地扶了扶額,“我不簽收。”
“伊諾少爺說請您隨意處置。”老徐依舊四平八穩地道,“揉捏無妨打罵自便,可以玩可以吃,除了丟掉或者弄死您都可以自由地……”
“徐叔。”藍伊汝嗬嗬兩聲,“你真是越老越不正經了。”
老徐被那聲“徐叔”叫得寒毛一抖,穩了穩聲音,這才以服務了老藍家幾十年的長輩姿態勸道:“伊諾少爺也是為了您好,而且也是得了老爺的支持,才敢不經您同意就這麼做。我家那老婆子也總是念叨,您歲數雖還不大,但老是這麼清心寡欲的可不行,總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老爺少爺都不在國內,我們老兩口也陪不了您幾年了……”
“得了,你不就是看不慣徐嬸每天來給我做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心裏不舒服?”藍伊汝聽得煩,“幼稚!”
“我沒有。”老徐被她說中心聲,沒什麼誠意地否認。黃毛丫頭跟我爭寵,哼!等下就卷巴卷巴行李拐老婆去旅遊,說我幼稚,哭鼻子去吧你!
藍伊汝懶得再跟這個小氣的老婆控扯,掛了電話啪啪啪幾下走過去,抱著肩膀居高臨下地掃視那個團在自己家門口的人。
那人套了件寬大的白色連帽衫,本來蓋著帽子抱著腿正在睡,聽見動靜已經醒過來,頭埋在膝蓋上蹭了蹭,輕輕哼了幾聲,不清不願地慢慢抬起頭來。
帽子下的那張臉白皙得竟不輸衣服的純白,修眉閑臥鼻梁挺秀,一雙大而清澈的眼睛似還沒找到焦距,愣愣地看著她。極端正清秀的一張臉,幹淨清朗的少年氣息,像帶著微微的青草和花朵香氣的春夜的風,柔軟又清爽。
藍伊汝看在眼裏,隻覺得一隻純白無害的小白兔正張著楚楚可憐的眼睛滴溜溜地將她望著,心下一邊柔軟一邊懊惱,這藍伊諾不愧與她同胞雙生,較真起來便不好對付,知道她吃軟不吃硬,便送了這麼一隻軟綿綿的來。
“……寵物?”她有些焦躁,習慣了掌控身邊的一切,連驚喜都厭惡,現在實在無法享受被人暗暗擺布的感覺。
那人卻似並不在意她的無禮與不耐,默默伸展了一下發僵了的身體,慢慢地站起來又扭了扭腰,衣服帽子從頭上掉下去,露出黑玉一般柔滑的頭發,更襯得麵如冠玉明眸皓齒。他淺淺勾起唇角,語氣裏沒有任何的不確定,聲音清澈如深山泉澗:“藍妮妮。”
藍伊汝隨著他站起的動作調整視線,待他完全站直之後竟已成了仰視,這使她有一種被牽著鼻子走的屈辱感覺,聽了他叫出的名字更是咬牙切齒:“不許那麼叫我!”
“哦?”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完全無視她吃人的表情,繼續彎腰扭胯做伸展,“名字不就是給人叫的?”
藍伊汝深呼一口氣,“那是我小名,我和你不熟,請不要那麼叫我,謝謝。”
“哦,這樣,”那人開始掄胳膊,“那你大名叫什麼?”
藍伊汝活了二十五年,一路唯我獨尊千嬌萬寵,何曾這樣被人斜著眼睛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那你叫啥”過?但她自問這些年修養得確實還不夠,容易心浮氣躁,於是壓了壓怒火,和顏悅色地道:“你不知道我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迷路了吧?喏,從電梯下去出門左拐,走二百米就有警局,好走不送。”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老爹跟我說過你大名來著,就是太拗口不好記,他說直接叫妮妮就行了,你一聽就知道是自己人。”那人掏掏耳朵,依然滿不在乎地,“我也覺得藍妮妮挺好的,又乖又好叫,不知你害什麼羞。”
“……”藍伊汝攥了攥拳頭,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發怒了,最近一定顯得太溫柔,就連剛見麵的小白兔一樣的家夥都敢調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