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嬤嬤人老成精,當然知道清瑜話裏什麼意思,而讓奴仆暗地欺淩,想起那日清瑜是怎麼對待那個亂嚼舌的婆子的,莫嬤嬤曉得這條路也行不通。
既不在乎榮華富貴,對待奴仆欺淩當時就敢還回去,宅院裏慣用的手段竟一樣也用不到她身上。算來算去,竟隻有清瑜自己說的,真嫌她礙眼,大可一碗毒藥灌下去把她灌死,林氏不由露出自嘲笑容:“這人,竟是算準了。”
旁邊坐著的林夫人也搖頭:“哎,本以為是個鄉下不懂事的姑娘,到時進了京,軟硬兼施之下,還不是任我們搓圓捏扁,到時何愁她不認小姑你為母親,可是怎麼也想不到竟是個軟硬不吃,百計難施的?”
林氏歎了一聲:“世人總是要有所好,才能對付,可是我竟想不出來她有什麼所好?”林夫人抿了抿唇:“幹脆讓服侍的丫鬟們下手?”林氏都懶得看她:“她才來幾日就敢打嚼舌的婆子,讓丫鬟們冷言冷語,說不定到時反是我吃了著落。”
阻擋他們父女不見麵,可林氏隱隱覺得,清瑜並不是那種對父親孺慕之思很深的人,就算暗地裏在宋桐麵前撒暗刺,可是丈夫當日是寧願拗了自己也要把她接進京來的。接來後還數次要自己好好教導她,若真多撒幾次暗刺,隻怕丈夫反而要怪自己沒教好她。林氏歎了一聲,對莫嬤嬤道:“她既這樣說,以後就隨她去吧,該教的教給她,橫豎隻要出門時候不丟了宋家的臉就是,等三年孝期一滿,尋個人家把她嫁去,也算了了這樁事。”
莫嬤嬤領命而去,林夫人把手裏拿著的果脯扔到盤裏,斜瞅自己小姑一眼:“怎麼,你就這樣認輸?”林氏用手撐著額頭:“不是認輸,是不管。不然怎麼辦,要拿捏人總要曉得她在乎什麼,可她不在乎吃,不在乎穿,要讓下人們說幾聲冷言冷語,隻怕她比那些下人們吵架還要厲害些。唯一在乎的是她娘,但她娘已經死了,我能拿死人拿捏她嗎?”
林夫人拍怕自己小姑的手:“算來真是沒有法子,隻是辛苦你了,膝下有這麼個女兒。”女兒,隻怕這個女兒對自己恨之入骨呢。林夫人見她麵色不好,又說起好久沒見清露,讓丫鬟去請清露過來。
又在林氏跟前說聽自己兒子說的,前兒在太學裏麵,宋昂又得了先生的讚揚,還說有傳言,皇後所出的四皇子要選伴讀,隻怕就要在宋昂他們中間選。提起女兒兒子,林氏麵色頓時變的飛揚起來,但還不忘謙遜幾句:“你外甥不過就是個死讀書的,那比得棱侄兒聰明伶俐,出外就跟個大人一樣?”
林夫人的次子林棱年歲和宋昂差不多大,林夫人平時對他多有疼愛,此時一提起也笑眯了眼:“要說聰明伶俐,誰比得上露兒?不是延平侯家也來求親?”
林氏歎氣:“就是這太聰明伶俐我才焦心,說起延平侯家也算是門好親事,但是他家兒子太大了些,今年已經二十,比露兒足足大了八歲,到時定要早早嫁去,我還想多留露兒兩年呢。”
大了八歲也的確不小,外麵已經傳來清露的笑聲,接著清露就走進來,行禮後就膩到林夫人身上撒嬌:“舅母,您今兒來了這半日才叫甥女出來,甥女還以為您忘了我呢。”林夫人用手摩挲著她:“真是越長越漂亮,我還在和你娘說,這麼一個美人,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
清露自然又是一番不依,林氏和她們說笑著,清瑜的事也就放到一邊,就隨她去吧,諒她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莫嬤嬤此後還是如常來教導,兩人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清瑜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在改變,隻是不曉得什麼時候會顯露出來。
轉眼夏去秋來,林氏按例給清瑜做了秋衣,看著天上飛過的大雁,清瑜算著日子,自己十三歲的生日就在這不知不覺中過去,沒有一個人記得。茜草拿著件鬥篷出來:“姑娘,起風了,披上吧。”
清瑜用手攏一下鬥篷,剛準備進屋就聽到有哭聲傳來,聽起來這哭聲就在牆外。見清瑜停下腳步,茜草也細細聽了,輕聲道:“這聲音聽起來是孩子的,說不定是個什麼小丫頭被大丫鬟教訓了就在那哭,隻是怎麼能到姑娘牆外哭呢?姑娘您進去,我出去外麵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