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女孩子的心中,永遠有個王子。那個王子,不是在水晶吊燈高懸、美酒佳肴眼花繚亂、紳士淑女雲集的舞會上的驚鴻一瞥,而是在某天的某個時刻,她們所鍾愛的風景下,或靜立,或仰躺,或半坐,與風景融為一體,美好而和諧,仿佛從天而降一般,牽動她們的心。
季競棠心中的王子便是在那個暖洋洋的春光裏,出現在那粉□□白的海棠樹下,斑駁的陽光灑落在他潔白的襯衫上,濃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粉色的嘴唇,白皙的皮膚,慵懶的半倚在樹下。旁邊靠著一個黑色的樂器盒子,夕陽在他的周身鍍上了一圈橘色的光。
那個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暖暖的,仿佛看到了日係動漫裏的王子。
原本以為,她就隻能這樣默默地看著他,直到畢業,漸行漸遠,偏偏那天她下樓,看到了一個男生拿著單簧管單手勾住他的肩膀,半是調侃地語氣,“饒子安,這麼寶貝你的小號……”
膽小的她做了以前不會做的“壞事”,偷偷跟著他,偷聽他的聲音,偷看他的生活,偷偷去他經常去的地方……於是,她長到那麼大第一次有了不能和朋友分享的秘密,那個秘密叫饒子安。
中考的時候,她在考場門口摔了一跤,膝蓋痛得爬不起來,他不知從哪裏出現,伸出他白皙的手臂,她髒兮兮的小臉有些怯怯地盯著他,但他沒有移開,隻是保持著那個動作,等待著。
上高中了,得知他也在這裏讀書,她興奮地跑去他的教室,隻是為了偷偷看一眼他的身影,卻發現他和藍色連衣裙的女生相談甚歡。
她黯然地離開,本來萬裏無雲的天空也黑壓壓的一片,很快就下起了暴雨。
第二天,她看到他和那個女生肩並肩一起從圖書館出來,好像一幅風景畫。她傻呆呆地看著他們與她擦肩而過,而他竟然沒有看她一眼。她僵直了身體站在原地,如同被秋風掃落的枯葉一般沒有價值。
倒是旁邊的女生拐了她一記,附在她耳邊輕聲說,“看呐,校草和校花談戀愛了!”
她傻不拉幾地重複著,“校草和校花談戀愛了……”
換來一記白眼,“你別跟我說你不認識校草饒子安和校花蕭宜然!”
是,她不認識,不認識陌生的他,更不認識那個所謂的校花。
她擠出一絲微笑,便不再說話。
再後來,他們去了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大學,總以為,記憶有時限會逐漸淡化那刻骨地痛,不會持久困擾她。
但是,她忘了,記憶的時限長短是不受控製的,但凡遇到一個刺激,便會死灰複燃。
而那個刺激,便是屬於饒子安的一切風吹草動。
她以為今生今世,隻要她逃得夠遠,躲得夠好,總有一天,她會忘記他,生命中不會有這個人一絲一毫的痕跡。
可是,世界那麼小,她竟還是遇到了他。
大學畢業以後,她變成了啃老族,不是沒有努力地在萬千人才大軍中掙紮過,身體上的缺陷,讓她始終無法在社會上享受平等的權利,換來的永遠是白眼和奚落,她背地裏掉過多少淚,卻從不敢告訴父母。
她經營過網店,做過網站編輯,參加過網上的平麵設計比賽,憑借著自己的英語專長做過線上翻譯工作……她在用她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去和世界接觸,卻唯獨沒辦法和人麵對麵的交談。在別人眼裏帶著助聽器的她就是個怪物,她能做得就是和這些人群保持距離,她內心脆弱又堅強,不想過自我放逐的生活,卻礙於現狀隻通過電腦去感知外麵的世界。
三年就這樣過來了,本來以為生活大概會一直如此。隻是,媽媽是個要強的人,她一直都不肯放棄讓殘缺的女兒接觸外麵的世界。於是,拖著七大姑八大姨給季競棠介紹了一份工作,一份可以勉強在社會上立足的工作。
那天晚上,媽媽在客廳裏,特意關小了電視的音量,用威脅地語氣讓她走出家門,她能聽到出媽媽強硬聲音裏的嗚咽,所以,她暗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大家接受這樣特殊的她。
隻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和常人無異,她摘下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助聽器。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她在心裏對自己說,我可以的!
高中畢業的那天,她站在校門口望著饒子安的背影越來越遠,默默地在心裏告訴自己,從此再無交集。大學忙碌的四年,她用不停地學習和兼職打工去麻痹自己瘋狂的思念,若是有天,能把這思念全部埋葬,那會幸福很多很多。
她看著眼前冷酷地坐在辦公室裏的男人,剛毅的輪廓,白皙的皮膚也變成了成熟的古銅色,那曾經扶起她的手,此時也青筋突兀,他的襯衫緊貼著身體,幾乎可以想見裏,麵的身材不輸於那些明星海報。
饒子安,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饒子安坐在位子上,冷眼掃過她的履曆,淡淡地說,“如果是靠關係進來,我希望你最好好好表現,不然,我保不準你會待多久。”
她點點頭,在饒子安的應允下離開。
到頭來,我們還是陌生人啊!她忍不住苦笑,在心裏暗笑自己的天真傻氣,他根本就不認識她,從頭到尾,一直都是自己在唱一出沒有結局的獨角戲。曲未終,可人已散。
她在公司裏做一些雜事,平常的時候,她會常常注意自己的背後有沒有人,沒有助聽器,她需要靠看別人的唇動來讀懂別人的話語,過馬路也一定要跟著人群一起移動。在生活上,她是脆弱的,在工作中,她也是孤獨的,新人是最不受重視的一個群體,特別是靠關係進來的新人,如果上司都不關注,那麼下麵的人自然也會以白眼相待。
同部門唯一和她親近的就是比她先一個月來的實習生小美,小美剛剛大學畢業,背井離鄉來到這座城市,為的就是賺更多錢改善家境,雖然她有時候會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哪天,等妹妹我嫁了富商,肯定少不了你一份……”她聽罷卻隻是笑笑。
再次見到蕭宜然,是在某個臨近午飯的時間,陽光明媚,她帶著米色的寬邊遮陽帽,白色立領短衫上是別致的綠葉點綴其中,過膝的綠色緊身束腰短裙,將她高挑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膚襯托的完美無瑕。
季競棠剛剛複印好資料,遠遠看到蕭宜然的身影從自己麵前經過,她慌忙低下頭裝作檢查資料,蕭宜然仿佛沒有看到她一般,徑直走過。季競棠在她身後慢慢抬頭,看著她輕盈地步伐走到饒子安的辦公室門口,歡喜地推開門。
蕭宜然,現在,很幸福吧?
饒子安抬頭,看著笑嘻嘻地蕭宜然,臉色也跟著放鬆下來,“怎麼有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