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級病房裏氣氛凝重,新舊兩代外交大使已經做完最後的交接。
躺在病床上的老者渾身插滿管子,依然無損他的氣度。
隻有一頭銀發泄露出年紀,麵容平靜透露著解脫。
他眼神忽地轉向門外的小客廳。
像是回應似的,門外突然傳來喧嘩聲。
他弟弟終於到了,老者強撐著抬了抬手指,中年大使會意走出去。
警衛很快帶著位頭發灰白弓著身子齊玉輝進來。
對方眼中隱隱透露著興奮,完全沒有將要失去親人的傷痛。
他說,“哥,遺囑我已經準備好了,你隻要簽個字,再錄條視頻就可以。”
中年外交官眉頭皺緊,還沒有開口,就被搶了先,齊含璋僵硬地轉向他笑容問。
“奇宣,器官捐贈協議在桌上,我已經簽好字,能麻煩你幫我拿去給院長嗎?”
“部長,您……”
“我用了太多藥,器官怕是都壞了,眼角膜應該還是好的,剩下就幫我燒了,撒到村口那條河裏,虎子,麻煩你了。”
“姑父!”
這個稱呼讓蘇奇宣微微一怔,勸解的話再也說不出。
病房裏隻剩下兄弟倆人,齊玉輝忙拿著那份遺囑湊過來。
“哥,這是遺囑,你在這裏簽個字就行了。”
齊含璋啞著嗓子問,“遺囑?給誰?”
“當然是大海呀,你可就這麼一個侄子,他還在牢裏受苦呢,你不是說所有東西都要給我們父子用的嘛,您不會忘了吧?”
“我當然沒忘。”
話落,齊含璋眼裏慢慢掀起巨浪,他重複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齊玉輝臉上一喜,接著就聽到他冷如冰霜的聲音。
“我與妻兒陰陽相隔,悔恨一生,都是拜你們所賜,我怎麼能忘呢。”
“你……你……不是我,她是被村裏人害了。”
齊玉輝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解釋。
“所以你現在還活著。”
齊含璋嘲諷似的笑笑,最後艱難勾了勾手指,示意靠過來一些。
對方下意識湊近,聽到他呢喃道。
“其實我的錢,早就花在你們身上了,”
“……”
齊玉輝一雙渾濁的眼睛盡是迷茫。
齊含璋微微啟唇。
“知道為什麼你老婆跟人跑了,三天兩頭失業……做生意賠本……連撿垃圾都有人跟你搶嘛。
祁海生酒駕打人……吸毒……你猜是誰把他送進去的。”
他一字一句說的緩慢而低沉,每個字都敲打在齊玉輝的心上。
“都是你!”
病床上的人幾不可見的點頭,說了那麼多話,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齊玉輝刹那間眼中翻起恨意翻騰,一股熱血直衝腦門。
他一生勞苦,本以為是時運不濟,沒想到全拜這人所賜。
“我要殺了你。”
話落他伸手緊緊掐住齊含璋的脖子。
與此同時旁邊的心電圖微微起伏幾下,最後歸於一條直線。
齊含璋雙眼緊閉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微笑一般。
現在所有害過你們的人都下來謝罪了,也包括我自己。
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幾個警衛情急之下用槍托把人砸開。
外麵衝來無數身著白大褂的專家、主任……
“他說去薊城三個月就回來,你就敢信,我的傻姑娘喲,你平時看著挺聰明一個人,怎麼每次到他身上就犯糊塗。
到時候他一去不回頭,我看你帶著兩個孩子去哪裏哭。”
壓抑的聲音傳進耳朵,嗡嗡的吵得人頭痛,怎麼死都不讓人死安靜。
齊含璋皺眉睜開眼,房梁上一個大大的蜘蛛網闖入眼底。
幾縷微光穿過蛛網照在牆麵貼著的報紙上,泛著淡淡的黃暈,那是他無數次夢回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