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是這座城市最好的季節,告別冬季的陰冷,尚未迎來夏季的悶熱,梅花玉蘭櫻花桃花竟相開放,整個城市都散發著思春的氣息,於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也不由得我不思一回春。
我暗戀上一個人,小區門口的理發師。
想來,我是暗戀過許多人的,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每階段一個,從小學基本了解何為喜歡時起,大約四五年級,對我暗戀的人,是嗤之以鼻的;初中對那個男孩子是佯裝視而不見的;高中,是同暗戀的人兄弟相稱的;到了大學,貌似有些進步,學長的教室正對著自習室的後門,於是有課時支本書,側趴在桌子上正對著那門口,沒課時兩腿搭在桌隔上,閃避著好友探尋的目光,學長偶爾經過時,都滿足不已。
當然,我是很有職業操守的,以至於我從小到大暗戀的這些事,從未被人發現過,不知這是我的深藏不露,還是我悲催的命犯孤鸞。
此時,那個理發師正溫柔地給我衝洗著長發,我是很不習慣別人觸碰的,我一貫留著長發,從不變換發型,太長了,就剪掉重新長起來,以至於一年兩年,也進不了幾次理發店,所以他的手碰到我的耳朵時,我會本能的閃避,他馬上問:“怎麼了?洗到眼睛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沒有,然後瞪著眼睛以示無礙,我近視,不高,三百度帶些散光,所以此時隻能看清他離我最近的地方,不停移動著的手腕,條紋休閑襯衫的袖口,俯身下來的大半個胸膛,襯衫隨意的收在牛仔褳裏,嗯,怎麼看怎麼喜歡。
我想,遇上他,這絕對是一種緣份。隻因我曆來是個窮人,雖然也住在這座城市的中心區,但那是一片70年代的房子,很大一片,樓與樓之前的小路,私以為很適合巷戰,而通向主街道的是窄窄的一條巷子,被稱為本市最長的死胡同,兩邊是一些商業小戶,每天上下班必堵車,有時連行人都能堵住,沒別的,因為勉強能行得兩輛車,遇到個路邊停車的,或者手藝差的,就堵滿整條巷子,於是我都會特不厚道的想:真好,堵著吧。
我就住在死胡同的最裏邊,而理發店就在小區門口,很小的店麵,兩三個學徒,那是春節後一次忽然降溫,我有些犯腰疼,洗頭發不方便,便想剪短了去,可是當我看到他時,果斷放棄了原來的想法,隻洗了洗頭發,然後辦理他家的會員卡。
這片小區這樣的小理發店很多,我時常看到那些少年,要麼是染得五顏六色的頭發,要麼是挑戰我審美的服飾,要麼叼兩支煙,噴雲吐霧地大笑著,自以為風流倜儻,孰不知那混沌的眼神,早深深地出賣了他。
而他不一樣,他看上去也許二十七八歲,也許有三十歲,衣服總是很整潔,發絲有些偏黃,看不出是染的還是本色,但發質很柔順,不是很長,斜斜的微遮著左眼,那日我一進門,他很禮貌地說著:“你好,需要幫忙麼?”我一愣,一般不是都問“剪頭發麼?做頭發麼?染色麼?燙發麼?”,難道我一年沒進理發店,服務業換口號了麼?
“呃,我來洗個頭發。”臨時改了主意,並暗暗佩服自己的隨機應變。
我說了,我就是個窮人,對吃的沒有要求,從來不買很貴的衣服,更不用說什麼化妝品、奢侈品,可是為了這個我一見鍾情的小理發師,我還是一狠心辦了張會員卡,好歹做為有過二十年暗戀史的人,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這種暗戀不會長久,當某次他做了件我看不順眼的事,這場無人知曉的愛戀,也就結束了,就像從前的那些同事,迷戀於一眼看過去的驚豔,終結於不為你擋住的玻璃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