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今晚可是守庚申,不知道會是哪位大人來表演青海波?”空月一想到今晚的宴會,淡淡道,
“那還用問,這個京都裏,風姿卓越的自然隻有源高明親王殿下了。是不是,未來?”悅子說著,瞥了我一眼。引得其他人開始低低掩袖笑了起來。
“是嗎?”我隻是附和地拉了拉嘴,她們的對話我並沒有多大在意,此時,我的神思早已經漫遊到了移門外,這幫女官可真是無趣,要不是被悅子強拉著來參加,這種小型的女官聚會我寧可去房裏睡覺。要知道今晚可是守庚申啊,要不眠一個晚上的……
守庚申,俗語的解釋又叫守夜避忌,在唐朝,道教認為,人的身上有三屍神守護,每當到了庚申日,這三屍神就要上天報告人身上的過失。這三屍分別為上屍彭倨,中屍彭質,下屍彭矯。為了除去這三屍神,除了服符誦咒外,最流行的辦法就是守庚申了。每月這一日,人們必須徹夜不眠,以阻止三屍神上天去報告人的過失,流傳到了平安京,貴族們為了打發無聊的長夜,就會安排一些娛樂節目。
今夜的天氣很涼爽,到底是初夏的夜晚,天氣還不是很悶熱。
清涼殿外的寬敞平台上,皇上似乎並沒有多少倦意,不時還和身邊陪伴自己守在宮裏的公卿大人們說說話。
皇後定子和佑姬分別坐在皇帝身後兩側,身旁各自坐著十幾個女官。我混坐在她們之中,也沒有人留意。本來源希臣的請柬名義是邀請麗姬的,不過她推脫自己身體不好,沒有來。倒是“便宜”了我。
我拉著扇子,把臉遮住一半,在扇後略略地把會場掃視了一遍。來了宮裏也算有七天了,但是很多妃子我還是沒有見過,現在這裏所在的女眷更是寥寥幾,除了皇後和佑姬我都沒見到其他妃嬪。也是了,守庚申固然重要,但此刻的宴會卻隻是用來娛樂助興的。用不著把大家都請來宴飲,難怪妃嬪中身份低微的麗姬不想來。恐是怕來了讓有心人感覺突兀吧。
想到這裏,我淡淡地瞄了一眼坐在自己不遠前方的佑姬,眉角清麗,櫻唇點砂,目光端麗,烏黑的七尺青絲披在後肩,搭在一件鮮紅色表水晶花的十二單衣上卻有種說不出的風情。
這樣的人,光是一個側影都讓人瞭想,何況是容顏呢?難怪會得到皇帝如此寵愛。要知道紅色在宮內可是除了皇後之外隻有特許的人才能夠穿的。
說來,榮寵集於一身的佑姬和宮裏的失蹤少女還真是無法聯係,按照琴子和武藏的對話,她到底要幹什麼呢?思索到這一層,我不由地疑惑了起來。
正思忖著,“呼啦……”一聲綿遠嘹亮的笛音打斷了我的思緒。隨著三弦琴的節拍,一個舞姿翩躚。俊美異常的青年踏著舞步走了出來。心跳激動的女官們頓時在臉上閃爍出一片豔羨的愛慕。
隻見源希臣穿著一身絕美的缺腋舞袍,帽簪鮮花,眉目如畫,手裏拿著一把銀色的蝙蝠扇,已然如一副九月紅葉落下的畫卷鋪開在眾人的眼前。連我為之也是一愣。
實在是……太美了!
那優雅的舞姿,像把冬季的雪花和春日的櫻花,一同揉和在了這一場夜裏,隨風舞動的華美衣袖,纖纖淡然的笑靨。連帶著無數被夜風襲卷而來的紫色藤蘿花瓣,如夢似幻得……仿佛一場失約了多年的天上碧落櫻吹雪。
美人如斯,花雨一夜,芳華如此,一抬手,幾許風liu,一揮扇。不盡浮華。
一曲終畢,眾人仿佛還沉靜在一場不願醒來的夢中。源希臣已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過了好久,觀看的人們才回過神,自內心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
他走下舞台的時候似無意地望了我一眼,很快在侍女的幫助下除去了舞衣,落座在了專屬於親王,皇帝左下方的貴位。端起了一盞酒。
“親王殿下的青海波實在是跳得風姿卓越啊。”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身豔紅十二單的佑姬,她的聲音很婉轉,語氣裏帶著一絲黃鶯一樣天生的嬌媚。讚美的雖是源希臣,但目光卻看著皇帝。
“娘娘過獎了。”源希臣謙和道,
“是啊,很久都沒有看到親王的青海波了。”皇帝溫文地點了點頭,“今日在不是春祭的日子裏看到,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他的年紀不大,隻有二十七八,也是個美男子,眉宇間和源希臣有幾份相似。看到佑姬凝望著他,馬上也報以饒有幾份情愫的微笑,然而這個舉動卻一應落入了皇後定子的眼簾,我發現她手裏的蝙蝠扇越捏越緊,很快,
“親王殿下的舞蹈雖然精彩,聽聞佑姬妹妹的漢詩也很厲害。花雪曼妙清波舞,空缺妙詞總不全。有了舞總要有詩。這樣,大概也不會辜負了今日親王殿下的表演。”她很是端莊道,母儀風采十足。說完慈和地微笑向佑姬。“是不是佑姬妹妹?”
“這個……皇上,您看如何?”聽到這裏佑姬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漢詩是男人的學問,在平安京,女人就算懂漢學也得裝作不懂,否則就會被宮裏的女眷們嘲笑為“自鳴得意”,純屬賣弄。皇後的話看似誇讚卻是熱辣辣的諷刺。這個提議很快換來了定子女官們低低的調笑。但是,
“朕看也是,算了吧皇後,大家難得聚在一起,不如換一種方式。漢詩畢竟不太合適。”皇帝看到自己愛妃臉上的難色,似袒護地解圍。換來皇後定子一絲隱約的不滿,不過她還是笑得很得體,“那麼既然陛下開口了……臣妾就……”
“真是可惜!”
“?!……”
“真是可惜,臣今天才知道佑姬娘娘懂漢詩的,陛下不會太愛護了吧。居然那麼好的才華讓佑姬娘娘無法在我們麵前展露。漢詩呐,臣到現在,還沒有碰到過對漢學了解愛好的女子。”
源希臣突然眼色迷離地開口,打斷了皇後的話。一句話,仿佛一顆石子,讓一湖表麵平靜的湖水泛起一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