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那,好像是個初春的午後吧,陽光柔柔的照在靜園的湖麵上,細細的水紋倚著清空的影子漾著淡淡的藍。

在湖前的假山石下,有一條細細碎碎的石子路,淺淺窄窄,在入口的地方掛著止步的禁示——自從那年父親在假山上建了一座亭子以後,這裏就禁止踏足了,因為再很裏走,就隻有那個假山下的山洞,現在雪蓮就躲在裏麵,懷裏抱著她的那隻小貓,她叫它“六月”。

外麵遠遠的傳來傭人的呼叫聲,雪蓮越加摟緊了六月,她決定自己決不出去,因為在半個時辰之前,她打碎了父親從天津帶回來的那個藍紫的花瓶,上麵雕著細致的紋路,那是父親特意帶給母親的禮物——母親一直喜歡這些精致的小玩意。父親是一個很嚴肅的人,似乎一直都很少笑,但是他對母親一直都很細心,像這座假山上的那間亭,也是因為母親無意中說了一句“在湖畔如果能有間亭子就好了,與其泛舟湖上,不如憑欄臨風”。所以這次,雪蓮決不出去——她混然不知外麵已是怎樣的翻天覆地。

不知過去多久,好像隻是不經意間,洞前的石子就染上了淡淡的紅,六月早就不知跑到哪能裏去了,雪蓮用力咽了咽口水,她有一些餓了。這時,洞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她微微的探出頭去,一個小男孩正站在外麵,穿著深藍的馬褂,有著高高的額頭,他手裏正拿著一個熱乎乎的紅玉糕,邊走邊吃著,很顯然,他正“探險”來此,完全沒有想到這裏還有人。順著雪蓮的眼神,他看到了自己手裏的紅玉糕,“呐,給你吃,很好吃的哦……”一邊遞過來,一邊順手拉起雪蓮,“你幹嘛躲在這兒啊……女孩子不應該到處亂跑……我爸常這麼說我姐姐的……”雪蓮愣愣的看著他,後來,她才知道,他叫樓浩。

聽說浩的父親和父親是世交,以前一直在遼寧,最近剛搬回來,買了一間房子就在靜園不遠的地方,所以從那以後就常來家裏做客,一來二往浩和雪蓮也就熟了,或許浩生來就是那種容易和人熱絡的人。在父母的交談中,雪蓮知道小時候浩一直跟在做生意的父親身邊,所以見過很多新奇的玩意,雪蓮最喜歡坐在湖邊聽浩講他以前見到的新奇事,那對她來說似乎是另外一個世界。

故事中的歲月總是過得特別的快,簾起幕散,鬥轉間已是幾個春秋。雪蓮和浩也早已不是當年的稚氣少年,眼神顧盼間不知何時有了情意流轉。雪蓮留起來長長的頭發,細細密密的黑絲的腰間輕纏。

有一日,浩送給雪蓮一隻木盒,黑釉的盒麵,雕著一朵淡淡的雪蓮,上麵掛著一把小小的青銅鎖,雪蓮微微一轉,發出輕脆的細音。輕輕的打開,是一隻翡翠簪,撫在手裏,光潤而生溫。雪蓮靜靜地看著那隻簪,聽見一邊的浩輕緩的說:“聽說古時的女子在出嫁後就將束起自己的頭發,如果有那一天,雪蓮,我能用這隻簪為你束起麼?”雪蓮也不作聲,隻是粉頰早已生姿。

這件事,雪蓮一直沒讓父母知道,因為父親在年前和浩的父親出去最生意後就一直未歸,最近更是遝無音訊,雪蓮常在夜間聽到母親擔心的歎氣聲,本來纖弱的母親越發消瘦,父親回來不知會是怎樣的心痛。

可是父親一直沒有回來,直至那年初寒,和父親一起出門的一個隨從回來了,落泊流離,可以他還帶回了一個讓雪蓮一家更加驚如霹靂的消息——父親遇到了匪幫,已是不能回來了,那個隨眾跪在地上,求母親原諒他甚至不能帶回父親的屍首;而那個姓樓的世交,雪蓮聽他用咬牙切齒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述說,說那人是如何的自顧逃去而不顧在後掩護的父親,說他在事後又是如何的吞沒了父親的財產,——雪蓮一字一句的聽著,似乎感覺到了冰塊在血液裏流動的聲音,她慢慢的移過頭向堂上的母親望去,仿佛聽到了頸骨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母親的臉白的似臘月的雪一般,整個人似乎都有些搖搖欲墜了,她努力睜著眼睛,不讓自己倒下去,卻顯得眼珠整個突了出來,眼角處還殘留著淡淡的淚痕,眼中卻驚異的看不到一絲眼淚。忽然母親猛地橫過頭來,就那麼直鉤鉤地看著雪蓮,突兀的,一字一句的說:“雪蓮,你聽到了麼,這就是樓家的人,這就是那個樓家的人!”雪蓮尤的一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梗著什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