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知道自己的心情有多麼的糟糕,所有可以用來描述離別、痛苦的語言都不能寫盡她內心裏那點可憐的感情。
一切可以寫出來的痛苦都不是真正的痛苦,她的痛苦沒有解藥,隻是那麼真切的疼著,她的心一會兒在她的身體裏,一會又遊離出去,胡思亂想,胡言亂語,糊塗透頂。
她不希望張誌軒來送他,可她又不能不讓他來送她,她甚至想用手再一次的觸摸他的衣服,隔著衣服她也可以感覺得到她對他身體的眷戀,想再一次的聽見他胸膛裏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劇烈的跳動,還是可以讓她回頭,但她隻能把手放在衣兜裏,兩隻手就那麼僵硬著,她要走了,她不可能回頭了。
走了也就走了,方寧無法讓自己真正的淡定下來,但她可以偽裝,她可以裝出淡定的樣子,欺騙自己也好,欺騙他也好。
張誌軒的話聽起來充滿了誘惑,甚至還有點浪漫,仿佛她做的一切隻是一時的賭氣和任性,他依舊是那個隨時可以給她溫暖和依靠的人,方寧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失敗,他還是她心裏的魔咒。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現在還不行,她傻了,瘋了,著了魔,她是病態的,她要等,等到到自己能夠可以心無雜念的注視他的時候,再回來,北京,還有寶寶。
方寧反複的說服自己,仿佛要給自己留一條生路,隻是這條路荊棘叢生,她隻能避而遠之。
想到了寶寶,又想起了張誌軒給予她的傷害,一切都不能言語,飛機上,方寧低頭沉睡,她也隻能睡覺了,足夠的睡眠會停止無端的思考,她恨自己還有思想,她滿心希望自己是個白癡,或者是個報複欲極強的女人,她要恨他,可她明明知道,她的憎恨裏還有苦惱的愛,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蠢女人。
昆明的天是清淩淩的,偶爾也會下雨,雨過的時候,天會變得冷冷的。
方寧一直在昆明閑住著,她並不急於出門,現在她有的是時間,時間不是問題,金錢也不是問題,眼看著五一將近,來昆明旅遊的人多了起來,方寧不想把自己放在人堆裏,古城在她眼裏是寧靜和閑散的,她也需要這樣的閑散和寧靜。
張誌軒打過電話來,方寧沒接,索性把手機關了,現在,她的世界清淨了。
雲南的許多地方,方寧都去過了,那是她和張誌軒一起走過的日子,她沒有必要再去重溫,來雲南,不過是她的借口而已,這裏,不會是她向往的,方寧自己笑了笑,幼稚也罷,可笑也罷,她隻是和他耍了個小小的花招,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行蹤,她還要重新啟程,她又能去哪裏呢?
買了張去貴陽的火車票,破舊的車廂,車輪的咣當聲,方寧喜歡這種慢車,車再慢,也會有終點,哪裏又是她的終點呢?
火車從山洞裏鑽過,瞬間的黑暗和光明的交替,車道旁邊的灌木的枝條好像觸手可及,方寧斜靠在車窗前,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也不去注意別人。
對麵鋪位上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有時候會盯著方寧看,方寧是能夠感覺到的,可是她不想說話,不想和人有任何的交流,她要說服的隻有自己,也隻有她自己才能說服自己。
旅途裏的愛情?太奇怪了吧?
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方寧覺得自己如果不是白癡,那也肯定是個花癡。
學中文的女人也許都或多或少的有點花癡?愛情小說看多了吧?
方寧為自己的無聊笑了起來。
“你是方寧吧?”對麵的男人不確定的問。
方寧吃驚的張大了嘴,夢遊般的看著他。
軍綠色的上衣,卡其色的褲子,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臉很長,也很瘦,帶著一副寬大的金屬質地的眼鏡,擋住了半邊臉,尖尖的下巴,讓他的整張臉顯得更長了。
現在,沒有人會戴這種眼鏡了,方寧不了解時尚,但她知道,滿大街流行的都是那種小巧的,剛剛能夠遮住眼睛的那種眼鏡,總而言之,這個男人看起來怪怪的,而且,她也不認識。
他怎麼會認識自己呢?
“不記得我了吧?”男人追問道。
方寧更加的迷惑,她把所有的記憶都翻了個遍,還是沒找到這個男人留給她的一點印象。
男人搖了搖頭,“那就重新認識一下吧,劉勇,中文係的,高你兩屆,和肖飛一個宿舍樓的,想起來了沒有?”
劉勇?方寧想了又想,學校裏好像有這麼一個人。
經常寫些晦澀難懂的詩,文章寫的還好,有些陰暗,方寧看過他的文章,對一篇關於蚊子的文章印象頗深,他的文章就像他的人一樣,處處透著古怪。
方寧想起來了,在學校裏,這個劉勇是別具一格的,她是見過的,怎麼就給忘了呢?
“你好像是湖南人,對吧?”方寧問。
劉勇做了個手勢,很自然的對她笑了起來,“對,長沙的,終於想起來了”。
方寧很奇怪,“你怎麼會認識我?”
“我對漂亮的女生永遠是過目不忘的,對又漂亮又優秀的女生更是如此。”劉勇嘿嘿的咧開了嘴。
方寧尷尬極了,他們遠沒有熟悉到這樣的程度。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溝通,劉勇是健談的,讓方寧覺得他的舉止有些輕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