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一條
文/賴爾
第一章仗賤走江湖，以賤製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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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中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透過珠簾般迷蒙的煙雨，隻見一位青衫文士站定在石橋上，他默默地收起了手中繪著綠竹的油紙傘，將它丟進了橋下的清流之中。
摘下了全息眼鏡，卓青楓從那煙雨江南的美景中退了出來。他操縱著鼠標，點進了遊戲《江湖二世》的官方網站，並進入了自己的角色賬戶頁麵：
“你是否確定要刪除該角色？”
屏幕上跳出了係統大神的詢問。卓青楓的右手輕輕顫動著，他的食指停留在左鍵上，卻遲遲沒有點下“確認”的按鍵。
麵前那個名為“懸壺濟世”的青衫醫師，已陪伴了他三個年頭。從大一被同學拖來一起玩《江湖二世》、建立起這個角色賬戶開始，他在那個刀光劍影、風起雲湧的江湖亂世中，堅守著一條妙手仁心的醫師之路，不知道傾注了多少心血。他努力地練級升級，打裝備練技術，與朋友共奮戰，與敵手論成敗，與ＢＯＳＳ鬥糾纏……多少酸甜苦辣，多少嬉笑怒罵，卻要在今天統統埋葬。
遊戲三年，原本堅持“隻闖江湖俠義，不談遊戲情緣”的他，終究在一個月前，於兒女情長之中淪陷。與他在遊戲中相識了兩年的好友——劍客巴山夜雨，將他帶到這個江南水鄉的石橋上，望長空漫漫繁星，賞水中盈盈星河，然後輕輕地在隊伍頻道說出一句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白衣劍客瀟灑地一甩衣擺，坐在石橋上，端出一把瑤琴，彈奏起一曲《鳳求凰》。如珠如玉的樂聲，伴著淙淙流水聲，在夜幕下回蕩，像是飄上了九重天際璀璨銀河，也飄入了卓青楓的心裏。他像是被這琴聲蠱惑了一般，靜靜地聆聽著劍客隱忍又委婉的表白。終於，這位青衫儒雅的醫者，輕輕地點了點頭：“懸壺濟世示冰心，仗劍江湖伴君行。”
大喜之日被安排在一個月後的今天，因為卓青楓想做一把繪有青竹的油紙傘，贈予這位名為“巴山夜雨”的劍客。這一個月中，他費盡心思做任務刷怪，好容易攢齊了材料，又拚了很久的手工技能，終於做出了這把自製的綠傘。就在他站在鵲橋仙境裏，在親友們嘰嘰喳喳的調笑聲中，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劍客的身影之時，那個早該到場的新郎官，卻遲遲沒有現身。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朋友們一個個下了線，眼看宿舍要斷電，他破天荒頭一次跑到網吧去包夜，繼續癡癡地等待。直到一位朋友，也是巴山夜雨的好哥兒們——弓手一箭九州，終於看不下去地告訴他實情：
“阿世你聽我說，夜雨他今天上不來了，他女朋友生病住院了。”
對方的話，讓卓青楓愣住了，他怔了兩秒，顫聲反問：“你……你說什麼？”
“這個，”聽出他聲音中的顫抖，一箭九州支吾了一下，隨後勸慰道，“阿世你也知道，遊戲就是遊戲，和現實那是兩碼子事，你別太認真……”
一瞬間，卓青楓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笑話：原來，這段讓他掙紮了許久、最終勸服理智跟隨心動的情緣，竟然是個“別太認真”的遊戲。想到這個月裏，巴山夜雨偶爾會笑稱他一聲“夫人”，而一箭九州他們也會調侃他說“嫂子”，卓青楓就覺得止不住的惡心。他不能理解這些玩家的想法，為什麼夜雨在現實裏明明有女朋友了，卻還要在遊戲裏招惹他，讓他在不知不覺間，竟然“被小三”了！
從震驚到憤怒，從茫然到自嘲，卓青楓無語垂首，望向自己手裏的那把讓他耗費心力的紙傘，它的存在，讓他越發覺得自己的可笑。他默默地回到那座青石橋，在淒淒煙雨中，將自己的心血扔進了清澈的溪流。
這一瞬，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將卓青楓包圍。
不能怪這不靠譜的江湖，要怪就要怪他有眼無珠。他自嘲地勾勒了唇角，突然萌生了退意。於是，他登出了全息遊戲，在官方網站上調出了刪除賬號的指令，將手指搭在了鼠標左鍵上——
突然，背後被人猛地一撞，在外力的撞擊之下，卓青楓的手向前一撐，碰到了確認鍵。
糟了！他來不及回頭看是誰撞上了自己，隻是趕緊望向屏幕，係統大神已經正式宣布：角色懸壺濟世已被刪除。
卓青楓傻愣愣地望著屏幕，足足呆了半分鍾，最終隻能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樣也好，斷得幹幹淨淨，也算是天意了。
“不是吧？”身後傳來驚訝的男聲。卓青楓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看上去眉目清秀的青年，瞠目結舌地望著他的電腦顯示屏：
“哎呦喂，這禍闖的，”青年直咂嘴，轉而望向卓青楓，“那個，對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碰到你害得你賬號被刪的，這個……我嘞個去，你說要怎麼才能賠償你吧？”
看見他急著辯解，又提出要賠償的意思，卓青楓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刪就刪了吧。”
“那怎麼行！”身為遊戲玩家的他，怎麼可能不理解遊戲角色對玩家的意義？愁眉苦臉的青年，皺著眉頭琢磨了一會兒，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這樣吧，其實我也有玩過《江湖二世》，還練了一個滿級角色。現在我正好要出國，沒空再玩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就把我的賬號送給你，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