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歡呼了。廚師邊上的助手開始分一次性小勺,要讓大家品嚐。嚐完為止。瘋狂的人們往前麵擠。好像新世界真的到來了。一個個嚼著,吃著,神色滿意。可是他們很快就又不滿意了。因為那食物很快就成了食物,隻是食物,普通的食物,成了渣,被吞到肚子裏。有人開始索然往外走,好像對這世界徹底絕望了似的,攤著手。更多的人神色疲蹋了。廚師慌了。他叫道:
誰能給我講講吃的感受?
沒有人回答。
你們難道不覺得吃的不是一般的東西嗎?
大家仍然沒有反應。是的,是猴子。吃猴子又怎麼了?吃了也就這樣了。
現在我來問大家一個知識題。廚師靈機一動,道。
大家稍稍有了點精神。這就是我們這世界知識競賽那麼熱的原因。
誰能告訴我猴子是什麼?
猴子?不就是猴子嗎?
不,它是我們人類最親的近親!
哦!
我們人是從什麼變來的?
猴子!大家似乎明白了,叫了起來。
對啦,這是在吃我們同類,我們自己啊!
哇!大家的思維被激醒了,亂了。
你們回味一下,你們剛才吃自己同類的感覺。廚師又說。
這個同類就是它!廚師把猴子舉了起來。那猴子突然衝大家一笑。大家大叫。可是又禁不住湧向它,要仔細看它。看自己的同類。我有更好的創意!突然,一個叫。他衝破人群衝到台上。大家都不明白他要做什麼。那廚師也不明白,所以當對方伸手去解綁在猴子身上繩索的時候,他還朝大家鼓了鼓掌,示意大家跟他一起鼓掌。直到那人把猴子身上的繩子全部解開了。
那猴子猛地一躥,逃了起來。它頭上被翻開腦殼露出白白的腦組織,好像頂著一頂白白的以色列帽。
人群猛然閃開了,大逃,驚恐萬狀。那解開繩索的人叫道:趕快去追!追到了就可以帶回家,玩,讓它幹活,當保姆,當老婆也行啊!
大家嘩地笑了起來,追了起來。
你也隨著人流往前跑。可是那猴子不見了。大家站在一個十字路口。好失落。
其實,那麼多的女人,隻是一個女人。
那麼多的事,其實隻一件事:欲望。
你漫街亂走。在這樣欲望的大海中,你不能依靠任何人,你顛簸。沒有人可依靠。孤立無援。你要回家。家是你的岸。
可是你不能回去。你沒有找到征服她,不,征服欲望的辦法。
也不知走了多久。你到了一個夜總會門口。這不是普通的夜總會,門口拉客的說。怎麼不普通?你問。先生您進去就知道啦!那個人說。
是嗎?你笑了。你去過無數的夜總會,這個夜總會會有什麼不同?
先生您要是不相信,您先進去,不滿意了再出來。他又說。
你心動了。與其是被他說動,進入他的圈套,勿寧是你自願的。你本來就在尋找這樣的圈套。
你進去了。裏麵很暗,簡直看不到什麼。像黑沉沉的海。海裏有什麼在遊動著。你走入其中。你瞧見了人,男人的臉。他已經醉得沒有表情了,肩頭上趴著一個女人。他把那女人像偷來的財產一樣,悄悄扛著。那女人也服貼地趴在他的身上。他們邊上也遊動著這樣一對對男女,男人們扛著這偷來的財產,彼此相遇,但是並不在意。因為彼此是偷賊,坦然,他們勿寧是明搶的強盜。那些女人麵對自己的同伴,也無所謂,吔了吔眼,甚至連吔眼也不。也是彼此知道在幹什麼。
不停地有人從舞池邊上走過去,牽著女人。有一個男人還用拎,拎著一個女人的耳環,那女人順順地跟著他。他往左,她也左,他往右,她也右。像帶著家畜。她也很平心靜氣。絲毫不覺得在眾目睽睽下寒磣。因為彼此都很清楚。
那女人被帶到黑暗的什麼地方。那是哪裏?你問帶你的店員。
對方問:先生您也要特殊服務嗎?
什麼叫特殊服務?
就是您可以要怎麼幹就怎麼幹。
你心中一個血腥。我要殺了她們呢?
也可以的。對方說。
殺人可不比殺猴子。那可是要償命的喔。你說。與其是反駁,勿寧是試探。你希望他說不要償命。
這個殺不要償命。他說。
你一愣。怎麼說?
人類有殺人的天性。文明社會不允許殺人了,但是可以通過遊戲,飲食是一種,體育是一種,交媾也是一種。我們店的特色就是順應人性的特點,商場如戰場,顧客是上帝,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那家夥說能言善辯,一聽便知道是上海人。你笑了。
那些在黑暗中舞動著的女體,那些在看不見角落幹著不知道什麼事情,甚至不能預料會有什麼事情降臨在自己頭頂上的女人們,就像碩大的海綿一樣,吮吸著同樣碩大無朋的男人們的欲望。男人們的錢被吸光了,身體也被吸幹了,隻剩下了欲望。一個女人急煞煞跑了出來。後麵跟著一個男人,拉住她。你又幹不了了!女的叫,甩著他的手。他的手很快從她的胳膊上脫落了。他再抓,還是很快脫落了。你發覺一個人的手要揪住另一個人的手那樣難。
那男的抓得疲塌不堪。我能行。他說。
你已經搞了三次了。女的換一種說法,你還要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