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玉(1 / 2)

新月如鉤,是撒向人間的冷笑。

“打,給我狠狠地打……”他翹著二郎腿,拿起手邊的一隻青花瓷碗,一麵細細欣賞,一麵在腦中把它轉換成等價的金子。“古老頭啊,古老頭……”他瞥了瞥地上躺著的老人,又望了望椅子周圍的古玩,搖搖頭說,“你還挺多這種值錢的玩意兒。”棍棒一刻不停地落在老人身上,除了偶爾眨一下的眼睛,老人身上便沒有其他活人的動作了。就連那雙眼睛,也是透出死人的氣息。

“鄭隊長,再這樣打下去……恐怕……”旁邊一位手纏紅袖章的手下模樣的人吞吞吐吐地說。“啪——”他賞了那手下一個耳光,“他是你親爹啊?打死了更好,那叫做……叫做……”“打倒牛鬼蛇神啊,隊長……”一個手下討好說。“要你多嘴……對對,就是打倒牛鬼蛇神。”他說,“大家聽見沒有。”“嗯……”

他掂起一塊白玉,這玉不同尋常的玉,溫暖圓潤,而是透出絲絲的寒意,凍入骨髓,冷徹心脾,他不禁對著月光看了幾眼。地上的老人忽然睜大眼睛,死死地瞪著他手上的玉。“啊——”鄭隊長慘叫一聲,原本奄奄一息的老人突然掙開按他在地上的壯漢,撲過來咬住鄭隊長的手。古老頭的牙齒深深地嵌進手臂之中,血慢慢地滲出來,染紅了古老頭的牙齒。手下們七手八腳地拉著古老頭,想把他扯開。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傷口,心有餘悸。要不是一位手下一棍把古老頭給打死了,恐怕自己會不像現在這樣安然地坐在這裏了。明天,得找一個醫生,赤腳的不行,得找個正牌的。剛才讓古老頭一鬧,都忘了好好欣賞欣賞那塊奇玉,估估價。

他把寒玉托在掌心,細細把玩:玉,通體透白,滲出絲絲的寒氣,上雕一龍一鳳,栩栩如生,雕工細致,龍鱗、鳳羽曆曆可數;龍,似欲張爪遊於蒼穹;鳳,仿要展翅舞於雲空——一切一切,都昭示著它非同一般的身價。如果硬要說還有什麼瑕疵的話,恐怕就隻能埋怨那緊閉的龍眼鳳睛——這是一大遺憾——但無損它驚人的美感。

鄭隊長的眼睜得大大的,似乎要把玉吸進眼裏。他用手指一遍一遍地摩挲著玉,寒氣順著他的手指、掌心,流入到他的血脈,滲透進每一個細胞……

“哎喲——”手指被龍牙劃開一道口子,血流了出來,凝在玉上。他連忙把玉放在桌麵上,起身去找創傷膏。他沒有留意到,那一滴鮮血,慢慢地滲進雪白的玉中,像根須一般,靜靜地融入內部,白被那血紅漸漸腐蝕……

“小衛,你說……這玉能賣多少錢啊?小衛?”他摸著創傷膏,轉過身來,平時跟隨左右的心腹,這時卻不在,格外奇怪。整個房間就隻有他一個人,窗外,一輪新月笑得格外詭秘。盡管如此,他還是感到一種強烈的被窺視的感覺。在那燈光無法觸及的陰影處,仿佛匍匐著一隻怪獸,等待著,等待著撲上來,咬斷他的喉管……鄭隊長瞄了瞄四周,慢慢地坐到椅子上。昏黃的燈泡在搖曳,眨了兩下,就自個兒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