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澤市南民街。
人來人往,情侶相依,母子相攜,孩童相嬉。
顧弘彥穿著外賣工作服,麻木地前行。
渾身破爛的老道攔住他,“小兄弟,我見你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啊!”
顧弘彥機械地咧開嘴笑道,“不好意思,我不信這些。”
老道士撫須,“此言差矣,你可知世界首富比爾·蓋茨開分公司都要請風水師查看、布置。越有錢有勢的人,越是相信。而你卻不相信?”
顧弘彥被勾起一點興趣,“那你說我為什麼這麼倒黴?”
老道士眼神玩味,“你可曾供奉過神明?”
顧弘彥搖頭,“我行事磊落,問心無愧,為何要供奉神明?”
老道士擊掌笑道,“對嘍!為什麼修橋補路無屍骸?因為好人問心無愧,不屑叩拜神明。神明憤怒,剝奪其財富,賜予其厄運。”
顧弘彥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意思隻要虔誠信奉神明,就能得到財富?”
老道點頭,“是極,為什麼殺人放火金腰帶?做虧心事的人,祈求神明庇佑時最虔誠,供奉起來最舍得。神明喜悅,賜予其財富。”
顧弘彥一愣,隨即惱怒,“胡說八道!顛倒是非黑白,給我滾,否則我報警判你個造謠的罪名!”
老道麵露譏笑,和他錯身而過,“世道如此,神不渡無信之人。”
顧弘彥沒在意,他的生活早已不堪重負,崩塌在即。
他向前走去,生活的重擔、人間的苦難、心靈的折磨,全都從四麵八方襲來,負麵情緒把理智淹沒。
去死吧!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
顧弘彥感覺心悸、胸悶、頭痛、惡心、手腳冰涼、四肢無力,身上有無數螞蟻在爬,在瘋狂噬咬皮肉。
他像是走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沒有方向,沒有出路,隻有無盡的壓抑和痛苦。
剛剛,他送外賣的時候,避讓逆行電動車,導致外賣湯汁溢出。
買家是個年輕的漂亮女孩子,指甲貼著花花綠綠長長的美甲。
見到湯汁散落,細長的眉頭豎起,要求他原價賠付。
他忍痛付給對方188元,懇求不要投訴。
轉頭就收到平台信息,對自己罰款500。
自己一周的收入又沒了!
他拿起手機,上麵是母親主治醫師發來的消息。
“下周之前必須湊齊30萬手術費,否則腎髒源就要讓給別人了。”
父親早不在了,母親獨自供養自己讀書,操勞過度,得了腎衰竭。
好不容易匹配到合適的腎髒源。
可他別說三十萬,就是三十塊也拿不出來。
為賺錢給母親做血液透析,他早早從中專退學出來打工。
如今社會內卷成性,本科生都找不到對口崗位,碩士也紛紛投身外賣、快遞行業。
沒有學曆的他進過工廠扭螺絲,因長期超負荷工作患上心肌炎,從此不能從事重體力活。
也做過擺攤、直播帶貨、服務員、保安...
沒有賺到一分錢,卻背上一身債。
他點開其他未讀短須,兩條信用卡逾期通知,三條高利貸催債通知:再不還錢,可就要上門討債了。
還有一條未知號碼:哥哥,家裏沒人,想幫哥哥洗洗腳。
他覺得自己就是路邊的流浪狗,被四處驅逐,無處可去,無人在乎。
現在,他這隻流浪狗窮途末路。
他用最後的零錢買了一包黃鶴樓。
來到江邊,深吸一口煙。
“咳!”
第一次抽這麼好的煙,他有些不習慣。
看著滾滾逝去的洶湧河水,或許跳進去就能擺脫一切?
他抽完最後一口煙,把剩餘的煙和打火機放在圍欄上。
爬上護欄,清風拂麵,遠處高樓林立, 燈光璀璨,卻無自己落腳之地。
“再見了,世界!再見了,媽媽!”
他身子前傾,卻沒有落下。
他疑惑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