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局5(完結)(1 / 3)

郭啟達局促不安地摩挲著嘴巴,含糊不清地回答:“這些資料隻,隻能說明林倩兒有作案的能力,但如果有能力就是凶手的話,也有些說不去了……我看這些傳真至多給我們作一個參考,並不能因此就將林倩兒當成凶手來看待,畢竟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和線索表明,她跟這幾起案子有什麼牽連。”

“是的,是的!”畢生忽然想起什麼來,“倩兒肯定不是凶手,她之前根本就不認識我,她不會是給我死亡預告卡片的那個人,絕不是!”

“不要著急,好像還有其他的資料在發送當中,畢生你耐心等待片刻吧。”胸有成竹的邢懷彬說著再次取下第三份傳真,看了一眼笑道,“別的我不多說了,畢生你還是自己看吧。”

心中忐忑的畢生很不情願地過去講傳真拿在手中,細看下發現是四份豆腐塊大小的手寫本合在一起,再看所寫內容,竟是東方探戈號遊輪的資料,包括艙房布置、電子鎖係統、人工配備,該詳細的地方絲毫不落。畢生這下心都涼了半截,主動走到傳真機前接收其他的資料。

很快,高、陳、孫、邱的相關信息接二連三地從傳真機裏出來,全都是豆腐塊大小的手寫本,對四人性格、行為的分析非常透徹,讓畢生越看越是搖擺不定,“難道,林倩兒真的是殺人凶手嗎?”

最後拿在畢生手中的是致命的資料,看著它畢生已經徹底崩潰,再也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因為它們是四個密室謀殺的方案,包括如何利用船上環境、如何準備必要材料、如何把握殺人時機,無一不是敘述得非常詳盡,與邱一禾的遺書相比,這四份方案細化到了每一個不起眼的步驟。

手寫資料的筆跡對於畢生來說並不算陌生,因為他曾在林倩兒隨身攜帶的《本草綱目》上看到過同樣獨特的,他知道就算有人要偽造這些東西,也無法將其發送到千裏之外並由公安部門提供,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邢叔叔,這些資料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

“在接到船上發生連續凶殺案的有關情況之後,公安部門第一時間對遲婉的身份進行了確認,隨後還對其藏匿的地點展開了針對性的搜尋行動,而這些遲婉親筆書寫的資料就是在她曾經租住的房間內找到的……至於她為什麼要將這些留在那兒,到目前為止尚無一個合理的說法。”邢懷彬冷靜地回答。

麵對如此確鑿的證據,畢生無言以對,隻能仰麵歎息道:“倩兒為什麼要殺他們,她的作案動機何在,邢叔叔,你告訴我,她的動機是什麼?”

邢懷彬和郭啟達在後麵早已看到了傳真上的內容,二人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前者回答道:“畢生,你忘了嗎,她這裏有問題啊!”

見邢懷彬指著自己的腦袋,畢生苦笑道:“那她為什麼要給我寄卡片,她又是如何給我寄卡片的?”

“有一個細節你沒有注意到,遲婉和曉菲,事實上是同一所學校的校友。”邢懷彬猜測道,“或許她通過某種途徑事先得知了這次畢業旅行,從而開始準備殺人計劃,至於為什麼給你寄卡片,我想就跟她接近你一樣,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和目的吧。”

畢生搖搖頭,拿起那四份密室殺人的方案,“這上麵所寫的方案與實際情況有所出入,高、陳二人的案子算是完全吻合,第三個方案是沒有成功的汽油機關,但第四個上麵寫著明明是針對孫朝暉的,為何卻與邱一禾的死亡現場相同?”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再精妙的計劃也會有疏漏的地方,我想邱一禾殺了劉劍鋒,以及孫朝暉被我們當成嫌疑人關押起來,還有就是邱一禾對危險的警覺,這些都是在遲婉計劃之外的,所以她用來謀殺邱一禾的計劃失敗,而不得不改變預定的方案。”邢懷彬分析道。

“這上麵說,可以用電腦模擬出孫朝暉的筆跡製作遺書,現在換成了邱一禾,時間方麵會不會有問題?我也懷疑這種電腦模擬的可行性,那份遺書並不像是利用電腦打印出來的。”畢生現在是雞蛋裏挑骨頭,一門心思地想要尋找破綻。

“恐怕這個問題你得當麵去問遲婉了。”邢懷彬說完轉向郭啟達,不高興地說,“小郭你還愣在這做什麼?趕緊去將遲婉抓起來呀,或許還來得及救胡玲的性命。”

“遲婉?哦,邢老你是說林倩兒吧?”郭啟達很同情畢生的處境,就算多給他一秒鍾時間思考也是好的。

邢懷彬歎息道:“救人如救火,小郭你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郭大哥,你們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畢生說完拿著所有的傳真走出了收發室,他看上去就像忽然失去了好朋友的孩子,背影落寞的讓人感傷。

……

三個月前,龍關山精神病院……

厚厚的墨綠色玻璃窗外飄著淅瀝小雨,銀灰色鐵欄杆也並未能阻止山間薄霧將它的冰涼滲入病房,已經在龍觀山精神病院待了三個年頭的遲婉,終於決定要在今天離開。

中心機房是作為醫院的硬件指標而存在的,除了離經叛道卻很符合精神病人特征的遲婉之外,這兒鮮有人跡,就連網絡當初也是遲婉強烈要求才架設的。

此時她正在和什麼人聊天,表情平靜卻有些不耐。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在武林廣場的肯德基店裏給你準備一個大大的漢堡,聽你講一大堆煩心事……你應該知道那個地方吧?]

[知道,知道!隻是真的可以嗎?姐姐今天不用上班麼?]

對方是個小女孩,打字很慢以至於遲婉總是要咬著嘴唇等上大半天,[看你小可愛慘兮兮的模樣,我就給自己放半天假好了……]

[我真的好想見見姐姐哦,隻是——隻是媽媽在客廳呢,她不會讓我出門的,哭……]

遲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她強迫自己笑,因為她實在是有些不忍欺騙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家夥,[記得你跟姐姐說過,每個禮拜三都會有位奇怪的叔叔來家裏,說不定你可以偷偷溜出來哦。嗬嗬,偶爾讓媽媽為自己擔心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你說呢?]

[啊!今天真的是禮拜三……姐姐,我很討厭那個叔叔,每次他來了之後媽媽就把我關在屋裏,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你要不要來?]歎了口氣,遲婉早就知道對方的回答,可還是忍不住要問問,她想,“或許,不利用她我也能從這裏出去。”

[嗯!當然要了!]

女孩堅定的回答打消了她最後的瑣念,於是飛快敲道,[那不見不散!]

雙手離開鍵盤,緊了緊鬆鬆垮垮的病服,遲婉一邊揉著肩膀驅散從四周聚攏過來的寒意,一邊環視有些發黃的牆壁,“三年來朝夕相處,不知道你適應我沒有,不過我倒是已經習慣了你們發黴的味道,喜歡貼著你們睡覺——可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必須要離開這裏了,對不起……”

低下頭熟練地進行一係列的操作,關閉聊天工具、刪除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跡、順帶植入自己編寫的病毒程序,遲婉看著電腦關機畫麵愣愣地發呆,很快又自嘲似地笑笑,自言自語道:“誰會想從這兒獲得蛛絲馬跡呢?瘋子?是的,我想肯定隻有瘋子!”

等一切弄妥之後,遲婉慢慢起身走出機房,而外麵跟往常一樣嘈雜,尖叫、哭嚎、咒罵、抽泣聲響成一片,就連過道煞白的燈光仿佛也在扭曲著她的影子加入千遍一律的狂歡——“哈哈,精神病院總是這個樣子的,從古至今!”她想。

笑過之後便顯得有些落寞,或許還在為利用小女孩的事情而煩惱吧,遲婉雖然眉頭微鎖卻沒有駐足,就像一汪沉寂的湖水般靜靜地朝前流淌,直至雙耳整個都浸沒在那些雜亂無章的喧囂之中。

“我一直想要融入這個瘋狂的小世界,可惜……”,她右手撫摸著左臂上的雞皮疙瘩,“真是有些冷呢,明明已經入夏……瘋狂,看來不僅是裏麵,外麵也一樣的瘋狂啊”。

她覺得去見劉宏海醫生之前最好先回房間添件衣裳,但那樣則不得不回到隔離區,不得不替“奶媽”解決裏麵正用腦袋撞門的“鐵頭羅漢”。遲婉始終都不是很明白,盡管從小便被慣上天才少女的名頭,但麵對這兒的一切不合邏輯,她始終都理不出什麼頭緒,她隻是想,“為什麼不給羅漢、還有你們自己一個機會去明白真實呢?如果他撞得頭破血流、甚至死了,起碼可以讓他知道自己並非羅漢轉世——但如果他怎麼撞都沒有半點事兒呢?你們還會說他是瘋子嗎?”

想著這些,她不由站在岔道口稍微猶豫了一下,於是滿頭大汗的“奶媽”便如遇到救星一樣撲了過來。

“奶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聲說道,“遲婉你趕緊去,羅漢又犯病了。”

一根一根剝開她緊張而僵硬的手指,輕輕揉著胳膊的遲婉問道,“他是在用頭撞門嗎?”

“是的,是的,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厲害——”

遲婉詭異地笑笑,“那他就沒有犯病。”

高出遲婉足有一頭的“奶媽”睜大了眼睛,詫異地看著她,一句“瘋子”差點脫口而出。

繞過“奶媽”臃腫肥大的身軀,瘦弱的遲婉一邊貼著牆壁往隔離區走,一邊低聲絮叨,“如果他安靜地坐在床邊吃動物餅幹,或者跟你一起唱‘東方紅’,又或者抱著任何圓的東西叫‘奶奶’,那你可以說他犯病了——但絕不是撞牆,誰知道呢,為什麼鐵頭羅漢就不能是他的本性?”

望著遲婉弱不禁風的背影,上了年紀的“奶媽”滿懷同情地歎息搖頭,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沒有半句反駁,“多可憐的姑娘啊!以前還是人人挑大拇指的天才,怎麼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呢?該死的老天爺,你真是不長眼睛的啊。”

遲婉不緊不慢地走著,中指貼著褲縫,附和著砰砰的聲音而輕輕地敲打,“他撞門的聲音總是那樣富有節奏,就像天生的鼓手一樣,輕重、緩急掌握得毫厘不差……離開之後,或許我會有所懷念吧——或許,我最終還是會回到這裏來。”

始終低垂著頭的遲婉從醫護人員手中接過房門鑰匙,也沒有確認他們是否已經做好應付突發狀況的準備,徑直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他累了,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遲婉想著踢了踢他的腳踝,待他那顆碩大的腦袋停止前後擺動,這才啞著嗓子說,“乖乖回到床上睡一覺,等你醒過來,不會再有人讓你做噩夢了。”

龐大的身軀勉強眨眨眼睛,很快又下意識地往後退縮,仿佛非常畏懼遲婉的目光。

“畢竟自己快要走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讓他擺脫我一手造就的種種噩夢吧……”想著,遲婉走過去伸手要摸摸羅漢凹凸不平的額頭,可當她的指尖剛剛貼上去便感覺到了他的顫抖。

苦澀的笑笑,遲婉從兜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塞到他手裏,和顏悅色地說:“羅漢,你看看這個,我已經把他們全都收進這張神紙裏麵了,以後他們不會再來糾纏你了,明白嗎?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看著羅漢死命地點頭,遲婉無奈地歎口氣,轉身走了出去,“連具有暴力傾向的瘋子都怕我……”

將鑰匙還給滿臉堆笑的“奶媽”,眉頭終於舒展開來的遲婉抬起頭來張開雙臂,咯咯笑著說:“我知道了,原來魔鬼就是我的本性!是我無法擺脫的枷鎖,你說是不是,(戀人的名字)?”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遲婉,舔著幹裂嘴唇的奶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又害怕會釀成不好的後果,所以她隻能在心裏犯嘀咕,“今天是怎麼了,平常遲婉很少說話的,犯病的次數也不多,她應該就像個生活在精神病院的普通人……不對勁,肯定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我,我還是趕緊下班離開這兒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