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新華分明不是衝著文學而來的,而是衝著他離別近三十年的祖國而來,是衝著飛速發展而又讓他憂心忡忡的大時代而來,是衝著整個陷入欲望中而不能自拔的人類而來。他想告訴讀者的是,財富,對於一個國家或一個人固然重要,但要取之有道,用之以道,衡之以道,否則,道亡,則財亡人亡國亡矣。他似乎已經不再簡單地滿足於當一個作家。他仍然想像32年前那樣站在時代的浪尖上,做一個思想的急先鋒。我想起戰國時期的一係列短小的時論,甚至在看《財富之水》時,仿佛重讀了《過秦論》。每一篇文章裏,我幾乎都能聽見傳統的聲音。老子、孔子、管子、佛教甚至基督教、猶太教的古老的警鍾不停地敲響,在我心上轟鳴著。合上書時,財富如水的形象便躍然紙上,仔細思量,不禁感歎作者用心良苦。這部書似乎在彰示這樣一種道理:當今天下,財富當道,國執其道,民也茫然,若欲治之,先財富始。
從這些意義上來說,《財富如水》當又是一聲呐喊,也是一聲警示。
但願能引起世人的廣泛重視。
唐家璿(前外交部長):
最近有兩本非常重要的很值得一讀的書,《財富如水》就是其中的一本。
附錄二眾媒體刊登的《財富如水》原文
《解放日報》版
我對財富最直觀、最深刻的印象還是來自美國洛杉磯的撲克牌賭場。那時,我是-位發牌員,每天一上牌桌,除了閱牌無數、閱人無數外,便是麵對一摞摞、一堆堆五顏六色的籌碼。時間長了,就有一種錯覺——那些固態的塑料籌碼雖然摸上去硬硬的、沉沉的,很有質感,卻似乎又是液態的,總在綠色的絲絨桌麵上經久不息地流來淌去。隻是每副牌下來,流出和淌入的方向常常讓人捉摸不定罷了。常常看到滿麵春風的張三麵前高高堆起了籌碼,不一會兒便又整整齊齊地碼到了李四的麵前,而如果李四不見好就收,那些籌碼很快又會一點點沒入他處。
賭場之外,無論白晝還是晴雨,每天都有川流不息的車輛載著賭客和金錢從四麵八方湧向這裏。有時忍不住想:這賭場其實就是個“流水作業”的“屠宰場”,每個進得門來的玩家,別看一個個西裝革履,油頭粉麵,花枝招展,看上去也胸有成竹,老謀深算,充其量隻不過是些待宰的豬啊羊啊什麼的。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曾寫過一首《好了歌》,其中有一句道的是:“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這首詞是道盡了人生和財富的“空相”。但就我的體會,財富應該還有另一種特別的性質,那便是——“水相”。
說財富如“水”,首先是說它具有一般水的流動的性質。賭桌上的籌碼在賭徒間流來淌去;銀行裏鈔票從這一個窗口收進來,再從另一個窗口放出去;投資商借了銀行的貸款投資房地產,賺了錢後再去開工廠;果農賣水果賺了錢,再去買家電;家電商賺了錢再去投資食品業……當然,以上財富的流動主要是采用空間的形式。另有一些財富的流動則主要是采用時間的形式,比如:遺產的繼承、股權的轉讓、考古的發現、礦藏的開采等等。
賭場上的錢除一部分作為小費“叮當”落入諸如我輩的發牌員的缽盤外,更大的一部分還是作為“抽頭”,注入了賭場老板的財富之“缸”。但那便是個終極的去處麼?不。因為這涉及金錢或者說財富的第二個性質——它會“蒸發”或者說是“揮發”的。
當然,財富的“蒸發”和“揮發”常常是讓人看不見摸不著的。常常一夜之間,我們醒過來睜眼一看,忽然發現我們的“財富”一下子大幅“縮水”了:一百元一股的股票忽然變成五十了,一萬一平方米的房子轉眼成了八千了,存在銀行裏的錢,以前還能買幾袋米,現在卻隻夠吃碗餛飩了……然而物質不滅,賭客們的財富看似在牌桌上蒸發了,卻會在其他賭客、發牌員、賭場老板的口袋裏鼓起來。對於整個社會而言,所謂財富“縮水”,其實隻不過是通過蒸發的形式在空間形態下將一種財富的價值注入到了另一種財富之中,在時間形態下將-代人或者一個年齡段的人的財富,轉移到了另一代人或者另一個年齡段的人手上。
財富的第三個性質,也是水的第三個性質便是“凍結”。此時,百業蕭條,到處可見工廠倒閉,商店關門,銀行貸不出款,房產商賣不出房子;一方麵市場上物資奇缺,另一方麵倉庫裏貨品大量積壓……這種景象會讓人聯想起嚴冬的黃河,河麵上擠滿了大塊大塊的浮冰,除了偶爾可見一兩艘破冰船艱難前行外,大部分的船隻都不得不停航了。在這種惡劣的經濟環境的作用和影響下,企業的資金鏈通常“凍裂”了,產品銷售的渠道也被“凍牢”,投資者對經濟複蘇的希望和信心一並降到了“冰點”。當然,即便沒有嚴重的經濟危機發生,資產被“凍結”的情況也會時有發生的。我在進入賭場這一行謀生之前,曾在一個公司的管理層負責過一個月左右,未料想那老板卻是個以“才華橫溢”的“金融高手”從事“非法吸金”的騙子,等到行騙的嘴臉有一天被人揭發出來,所有投資人的投資款卻也被法院“凍結”了。一兩年後,那款子才“解凍”,扣除律師費以及財產托管人員的薪酬,拿到手裏,已隻剩一成上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