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我泛起瞌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打起了盹。
“恢複得不錯。”朦朧中,有人問我。
“是誰?”我發現自己沒辦法睜開眼睛。
“我會來找你,別急,寶貝兒。”那聲音忽然靠過來,就像有人輕輕在我耳朵旁邊說話。
這句話把我嚇得不輕,我使出了渾身的勁才睜開眼,結果發現隻是做了個夢。
第二天,這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她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些東西,我還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問了密碼。我沒有打算告訴她我的情況,我對誰都不信任,似乎周圍全是陷阱。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多疑,可能我天生就多疑吧。但小心點準沒錯。
接下去的幾個月裏麵,我和一個叫肖雨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這個肖雨就是加爾現在的男朋友。我身上的現金可以應付我大部分的日常開銷,而我的日常開支就是和這個男人租住在一個小房子裏,我承擔所有的費用。是的,加爾並沒有帶他住在別墅裏,而是在外麵租了個房子。
平日裏我對他冷冷淡淡,反正他也並不是真心想要和我頂替的加爾在一起。這幾個月裏麵,我翻看加爾留給我的日記,登錄她的郵箱查看曾經的來往信件,尋找身份證所在的地址(她走的時候拿走了我的身份證,她說這樣比較安全),但那地方已經拆了。我想了解這個十幾年未見的親人在國內的生活狀況,對此,她走的前一天晚上對我是這樣說的“你對家族的事業不了解,有很多人對我們神家打著壞算盤。”
家族的事業。會是什麼呢?她隻是這樣說,但並沒有告訴我是什麼。到這裏已經有幾個月了,我一直沒有見到日記裏寫的媽媽,顯然在山上那個別墅隻是加爾的私人住處。我還有親戚嗎?還有沒有誰記得我?
後來我發現,這個加爾也很少和別人聯係,她經常來往的信件都是給我的,還有一些是給一個叫陳萬一的人。給陳萬一的信件內容都是照片,有些照片我在意大利的那個神秘書房裏見過,就貼在那麵進門的牆上。
她的生活似乎也很枯燥。從肖雨對我的指責中我得知加爾從來不用上班,很少會出門,是個窮的響叮當的窮鬼。可在我看來,加爾就是個有錢人。她給我一張卡,用她的話說這叫生活痕跡,我要使用這張卡,不管是網購還是刷卡,如果可以,吃一頓炒飯都要刷這張卡。這張卡裏的有一百萬,她說她隻離開三個月左右,這一百萬基本上夠這三個月的生活費了。照這樣看來,像她這樣的人每天什麼都不幹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她說過家族事業,父親已經去世了,母親還沒出現過,我猜想現在可能是母親掌握著家族事業,而加爾則是從旁協助。奇怪的是我沒有找到一個關於她真實生活的東西。沒有發票,沒有賬單,沒有禮物,物業登記也隻是一個名字和電話。加爾連信用卡都沒有,我拿著身份證去查她的征信,結果也沒有記錄。
我不知道是她刻意銷毀了,還是她根本就沒有過這些行為,或者是別人幫她代勞了。考慮到她叫我假扮她這件事,我覺得她是個多疑的人,這一點足夠讓我相信她肯不會留下任何她不想要的痕跡,那麼就隻可能是別人代勞。
從她離開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陶瓷國的春節轉眼臨近,她依舊沒有音訊。從她走後,我就再沒和她有過聯係。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她曾說她去美國,誰知道。我又沒看著她上飛機),也不知道她此去的目的達到了嗎。
眼看時間一天天的過,肚子一天天的大,我買的矽膠肚皮尺寸也跟著增加了。或許直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這個謊言終於會被戳破,但此前我還不能失去這個工作。是的,我把這當成是工作,報酬就是卡裏的一百萬。
這幾個月我把那本又老又厚的書看了七十多頁。那書很有意思,它講了一些知識。在奧蘭特時代,神的子民發現了一個地方,那裏有一種東西叫做思維體,它們大部分的體型和微生物差不多,卻有智慧,不過需要依賴於母體,母體則身形巨大。由於是在那裏發現的思維體,所以那個地方被命名為塔卡茲,這也是模仿思維體的運動發出的聲音而命名的。塔卡茲在奧蘭特的東部。奧蘭特總共分成東部世界和西部世界,東部世界一共有五國,塔卡茲是其中一個中等國家。我不明白為什麼微生物還會有國家,為什麼發現它們的人不直接去統治它們,被派出去的隊伍不是神的子民嗎?或者說,神確實指派了什麼人去擔任那裏的管事。可能之後書裏會提到,但現在我看到的內容還沒有。
我看書的時候肖雨都不在,或者說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在。我知道他和另一個女人在暗中聯係,我知道那女人是誰,在我才開始和他生活的時候,那個女人找到過我,但這關我什麼事呢?
我把書簽夾放在我正在看的那一頁,將書簽的底邊對準我正在看的那一行,然後合上書準備去找點吃的。這時候我手機響了,電話那頭是個男人的聲音,他說他家和我家是世交,現在他爸爸要見我。我同意了。這對我要了解的事情有幫助,對方肯定認為我是家裏的另外一個孩子,而我們家到底是幹什麼的說不定也能有點眉目。
令人沮喪的是,我下樓後對方是個年輕男人,並沒有看到老大爺。後來到了餐廳對方告訴我是他想見我。
“你爸爸呢?”我坐在餐桌前,麵前擺放著西式餐具。
“已經過世了。”
“你找我主要是什麼事情?”我直奔主題。
男人將一個盒子遞給我,盒子裏麵裝著一個類似項鏈的東西,吊墜是一顆白色的石頭。我將石頭拿在手裏,莫名的對這一幕感到似曾相識。
“這是我的?”我不抬頭隻看著石頭。
“有一半是我的。”
“你是誰?”我將項鏈帶在脖子上,手摸著那塊小石頭。
“尼尼,準備開始遊戲了嗎?”他半帶著笑臉看著我。
“你到底是誰?”我將手放在了餐刀上麵,這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我們之前見過一麵。”他拿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支給自己點上。“這石頭有七塊,你必須把這些石頭全部找到,不然遊戲你就輸了。”說完他聳聳肩。
“我選擇不參加。”我讓自己看上去無所謂,以此掩飾我將餐刀藏進袖子的動作。
“嘿,如果你想退出,那麼你現在就輸了。”他抖了抖煙灰。“輸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你打算拿我怎麼辦?”
“你一天不決定,就會有一個同伴死去,直到你決定繼續遊戲。”
我有同伴?!幹什麼的同伴?我努力回想,仍然什麼都沒想起來。
“不過你得快點做決定,他們隻有六個人,如果他們全死了,那麼你也活不成。”
“你可以直接殺了我,何必繞一大圈呢。”
“我對你還抱有希望。”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信心滿滿。我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但可以肯定他對我很熟悉。
我沉默不說話。我不知道有同伴的事情,說不定他是唬我的。我想現在就離開,即便我有很多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他可能知道我的情況,也可能不知道,不管哪種情況,我都不能讓他察覺我的記憶有問題。
服務員端來了食物,他將我這盤端到他麵前幫我切。
“你知道的,餐刀最好隻用來切食物。”他不看我,優雅的切著盤裏的肉排。我想他這話可能是暗示他看到了我藏起來的餐刀。
我仍然不說話。
他將切好的肉排端給我。“吃飯的時候不適合談論嚴肅的話題。”
我沒有將餐刀從袖子裏拿出來,另一隻手拿著叉子開始吃東西。他切著他自己盤裏的肉排跟我閑聊。
“你是個有意思的人。我們之前也合作過,相當愉快的合作。相信我,你爸爸的死並不是我的錯。”
我皺了皺眉。
“你還有個姐姐,她叫什麼來著?”
我還有個姐姐?他的重音是放在“還”上麵,意思是我不止一個姐姐?加爾是我的姐姐嗎?難道我們是三胞胎?
“神鶴詩。我想起來了,一個奇怪的名字。她最近過得不太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助她。”他嚼著肉,酌飲一口酒。
他這是在威脅我。我不知道和這個神鶴詩的關係如何?不過日記裏沒有提到過,看來不如何。
“隨你的便。”我輕笑一聲。我不想讓自己有太多繩索被人拉住,能斬斷就斬斷。
“看我說什麼來著,你是個有意思的人。”
我並不覺得這有意思,在我看來,他似乎抓住了我一些繩索,想就此牽製我,但這仍然不夠,他還在繼續尋找可以讓我絕對服從的那條致命繩索,我不能讓他找到。我一眼就能識破他的計量,可能他把我想得太簡單了。
吃完飯,他開車送我回來,路上什麼都沒說。下車的時候他說:“遊戲從今天開始,明天這個時候你還沒想好,你的一個同伴將死去。”
我恨不得對他比一個中指,但忍住了。
回到房子裏,肖雨沒有回來。
我點上一根肖雨的煙,開始回想剛才的事情。他是誰?沒有留下名字,他就是那個發短信給我的人。這塊石頭——我正在用手指來回摸著項鏈上的吊墜,它是我熟悉的。它代表了什麼?有什麼用?那個人要我找到另外六塊這石頭,他說有一半是他的,這又代表什麼?代表他不知道那些石頭在哪兒,可他想要,或者他知道,隻是拿不到。我知道嗎?可能我知道。但我現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