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架在脖子上,是什麼感覺?
如果拿這個問題問艾澄,他的答案會是很冷、想尿。這樣回答固然慫得很,是以後來很多很多年,他都刻意想要忘記斯時斯地斯場麵。
最開始他是渴醒的。
時值畢業前夕,散夥飯一頓接一頓沒完沒了,艾澄這兩周已經喝醉過四次。宿醉的難受滋味他已經很熟悉了。他迷迷糊糊想起來昨天是全年級大聚餐,他喝得酒比之前哪頓都多,也不知道是怎麼回的寢室。
艾澄想要下地找杯子喝口水,但抬起眼皮前,先習慣性地伸手摸向枕頭邊,他入睡前往往隨手摘下眼鏡放到那裏。朦朧間觸手隻覺冰涼柔順細而滑。意識到手下壓著的東西其實是人的頭發,艾澄不由嚇了一跳,他猛睜開眼,發現身邊居然真的睡著一個人。屋裏沒開燈,四下裏黑乎乎的,艾澄顫巍巍探出一隻手,摸到枕邊人滑膩溫熱的皮膚,這人是裸著的;同時下意識地拽了下另一隻手中抓著的那縷頭發,而後便聽到這人輕輕哼了一聲,還是個女人。
艾澄自己身上也是赤條條的,第一反應還以為是酒後亂性,跟哪位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女同學發生了什麼不可言說的事。又想,既然已經在同床共枕裸裎相見過了,此刻還分享著同一床棉被,那要不要喚醒佳人,趁著黑燈瞎火,在這鴛鴦帳裏把那些個啥啥的重溫下呢?唉,可惜現在頭疼欲裂,怕是有心無力,還是維持現狀,喝完水後各補各的覺吧……艾澄有些悻悻然地想,隻是收回手前,終究還在女人背上又流連了兩下。既然喝斷篇的時候禽獸過了,現在雖然被迫禽獸不如,可是色心是沒那麼容易死的。
心猿意馬隻是一瞬間,艾澄很快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身下不是自己宿舍的床鋪,也不是賓館的席夢思,他正躺在一張遮著幔帳的架子床上,身上覆著緞子麵的棉被。六月裏誰還蓋棉被呢?他雙手抱著腦袋,拇指在兩太陽穴上揉了幾揉,然後發現蹊蹺事又多了一樁:他發型變了,額前的劉海沒了,頭發也比原來長。順著往上摸,還有一個鬆散的發髻。於是艾澄趕忙再探自己胸前,平的,又摸了摸下身,還在。他這才略鬆了口氣,但腦袋疼得更厲害了。
是沒睡醒還在做夢嗎?總不會是穿了吧。
艾澄打了個激靈。好麼,這下不但是頭疼加口渴,還隱隱有些尿意。喝水也好放水也好,都不是能在床上解決的。誰知他爬起身才撩開帳子,麵門前就招呼過來一道銀光,艾澄猝不及防,都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一件泛著涼氣的家夥已經抵在他喉嚨前。怕是口刀。於是這下他連喊都不敢喊了。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入室搶劫,捉奸在床,尋仇索命……艾澄心中瞬間掠過無數念頭。他看到床頭邊立著的是黑鐵塔似的一條人影,麵容五官隱沒在室內的黑暗中,唯有眼白和兵刃一道閃著幽幽的寒光。這人往前進了一步,冰涼的鋒刃順勢貼上了艾澄頸側的皮膚,唬得他一時間忘了頭疼,甚至連大喘氣都不敢。身體極力忍耐著不要當場**,腦子裏卻又響起周星馳無厘頭的台詞:“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喉嚨隻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後,那把劍的主人將會徹底地愛上我,因為我決定說一個謊話。雖然本人生平說了無數的謊話,但是這一個我認為是最完美的。”
雖然逼住喉嚨的是刀不是劍,且手持利刃的也不是美女而是一個莽夫,但扯些謊話什麼的或許仍是一個不壞的主意。至於四分之一柱香之後什麼的,管他呢,先挨過眼前吧。
“曾經有一……哎呦我擦,壯士哎!”
這就是艾澄意識到自己大概穿越了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艾澄自以為聲音還算低沉和緩,他甚至還擠出了一點兒笑容。盡管也知道在黑暗中,這漢子應該是看不到的。隻是才剛沒說幾個字,就感覺到對方手似乎動了下,脖子上的感覺也不僅僅是涼了。艾澄痛嚎了一聲,而後便閉上了嘴,再不敢吐一個字。
他知道眼前這家夥的態度和動作並不會因為一聲“壯士”而發生什麼變化,更加不幸的是,身後的女人似乎是被他那一嗓子嚎醒了,蠕蠕地動了起來。
艾澄聽到那女人半睡半醒口齒不清地嘟囔了些什麼,還感覺到有一隻小巧柔軟的手掌在他腰側摩擦了兩下:“少爺怎麼起——”
艾澄渾身汗毛都倒豎了過來,他本能地察覺到持刀漢子身上傳來的寒意。說時遲那時快,在那女人正倒吸一口涼氣而那漢子有所動作前,艾澄果斷伸出左手糊在女人臉上,把她沒來得及喊出口的尖叫擋了回去。他聽到自己幹巴巴的聲音:“壯士,好漢,有什麼事也都跟女人,跟婦孺不相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