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在屋子裏隨意走著,二姐出嫁前我常常在這個屋子裏玩,那時候我總是忽略了身後那雙擔憂的眼睛,我肆意地享受著自認為短暫的生命。牆上掛著的那副畫背後還有一行我留下的字,伸長了胳膊卻取不下來,小時候好像是爬在凳子上的,我笑著放棄了。
一雙比我修長的手取下了那幅畫,我認識手上的那個玉扳指,回身行禮,“安昕給四哥請安。”
他將畫遞給我,我接了過來,卻想著他怎麼進了榮妃的內屋,畢竟這樣於理不合。
“自幼在這裏玩大的不止你一個。”他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卻覺得自己實在遺忘太多了,連他先與我和二姐親近都忘記了。我將畫交還給他,裝著已經欣賞完了,實在是不敢當著他的麵翻過去看自己當年那螃蟹趴著般的字。
“怎麼,不看看你當年寫的安昕到此一遊還在不在?”他說著掛上了那幅畫,我卻羞紅了半邊臉,定是二姐出賣我的,那是她就說我以後一定是個敗家的主,一副好好的古董畫就這樣毀在我手裏了。
“你是越來越安靜了,不知道佛祖都和你說什麼了,”他歎氣,“清兒說你前幾日又病了,不是送了秋衣過去怎麼還是凍著了?”
自從我與他挑明清兒是他的人之後,他倒是自己提得更勤快了,當什麼好事在炫耀似的,回宮之前我讓清兒走的,她卻說願意繼續留在我身邊,我現在也分不清我和四哥一起掉在水裏她會先救哪一個了。
“你倆在這裏躲著清閑呢,要不是額娘告訴我我還找不到。”三哥興衝衝地走進來,手裏捧著個大盒子寶貝得緊,“看看我找了什麼寶貝作壽禮的!”
打開盒子一塊上好成色的玉環,“別瞧著簡單,這可是我淘了很久的,別人拿了好幾本古書與我換我都沒舍得呢。”
“那你怎麼沒交給榮妃娘娘呢?”
“待會獻禮啊,今日來頭都不小,現在送了額娘又要說我不孝順了,不過今晚最開心的該是昕兒你了……”
“三哥不拿你的那些書壓著她就行了,沒看她都瘦了幾圈了!”四哥這明顯是故意不讓三哥說話,我瞧著定是什麼事情瞞著我,可還來不及詢問就見安樂與清兒沉著臉走了進來,看著清兒一身狼狽兩手空空便猜到了幾分。
“格格,奴婢該死,把格格要送給榮妃娘娘的花弄折了。”
“五姐,不怪清兒,那個王娉婷就是故意的,我親眼瞧見是她推了密嬪,要不是清兒舍了花救人怕是密嬪的胎兒就保不住了。”
“這王娉婷是日益過分了,大哥也不管管,昕兒,我這玉環給你,我再差人回府取件古董玩意來便是了。”
“三哥,不必了,我院子裏還有備用的花,讓清兒再回去就是了,一堆人處在這裏不好,人都快齊了,我們出去聊吧。”我三哥他們先出去了,讓清兒回去換身衣裳,花是培養了好久就那麼一株,既然與人緣分淺怨不得誰,壽禮的事榮妃本不追究我。
出了門就都是人了,安樂已經被眾家女眷團團圍住了,我遠遠望見了王娉婷,她與她姐姐那張相似的臉卻呈現在兩種不同的風情,我與密嬪沒見過幾次,王娉婷倒是常常有耳聞,安樂每次與我見麵總是說出她的十幾般不好。
她還是如那年西湖湖畔一樣嬌楚可人,隻是如今望向四哥的眼神是略帶遺憾與憤恨的,她到底還是實現了願望,跟了大哥,而最讓她氣憤的應該是她的姐姐,那個不費吹灰之力被皇阿瑪看上的密嬪。
王娉婷用眼角瞥了我一眼之後我開始頭疼了,天知道我已經不習慣看到這麼多的人了,一人一佛一炷香的日子也真是愜意。
那個有著一張與王娉婷一樣的臉卻完全看著不會油膩的孕婦朝我走來,聽說皇阿瑪送她什麼都難得一笑的她朝我微微笑了,“密嬪見過五公主。”她級別低於我向我行禮是應該,可真行的這麼誠心誠意我反倒不適應了。
“密嬪有身孕在身不必多禮。”
“一直想見見公主卻都無意錯過了,一位故人常與我提起公主,果然如我想象的一樣。”
“故人?”
“杭州人士,姓段單名一個玉字,不知道公主可還記得?”
段玉。這個名字猶如從深海處打撈起來的一樣深沉冰寒,我以為往事真的是可以如煙的,可她卻那麼輕巧地提起,或許她不知道那個叫段玉的已經不再人世一個半年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