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瞬間慘白的楊燕心底充滿了恐懼，不知道什麼時候抬起的手臂遲疑的想要碰觸卻又害怕的停在半空。
醒了？爹醒了？會喜歡自己嗎？會埋怨自己這麼久都沒去找他嗎？會對自己失望嗎？失望沒有照顧好奶？沒有留住蔣春梅？
亂七八糟的雜緒充斥了楊燕的大腦，突突突直蹦的額角漲的楊燕動著雙唇一句話也吐不出。
看看掙紮的想要抓住楊燕的楊勇，看著緊繃著五官小臉慘白卻不敢伸手的楊燕，眼淚刷的一下下來的高威抬起楊勇的手，雞爪子似的大手抓住了楊燕小小的手指頭。
輕輕推了一下木然的楊燕，靠近身體動不了卻努力抻著脖子的楊勇，靠近、在靠近，一步的距離卻好像走過了一個世紀。
“煙....。”
模糊的呼聲清晰的讓人害怕，可就是這一聲清晰的讓人害怕的呼聲卻讓楊燕哭了，被蔣春梅逼到極致的時候，楊燕沒有哭，被孝道擠上獨木橋的時候楊燕沒有哭，獨自一人挑起老楊家門庭時候楊燕沒有哭，隻身留在西南邊陲，無止境等待的時候楊燕沒有哭，甚至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著無知無覺的楊勇時楊燕還是沒有哭，可現在，楊燕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淚蜂擁的擠出。
一滴滴滾燙滾燙的淚珠滴在相連的掌心，赤紅著雙眼的楊勇本就瞪視的雙眼好像要撕開眼瞼似的，努力的睜著。
“煙......不..。”
滿是傷疤的臉頰扭曲在一起，帶著猙獰也有著撕心裂肺的疼，緩緩上前，眷戀的把頭埋在楊勇懷中，輕輕的蹭，慢慢的滑，咚咚咚的心跳充滿了力量。
好像砸在心底的跳動讓楊燕抽了抽鼻子，在沒有任何預知的情況下，突然抱住楊勇的脖子，哽咽了兩聲的楊燕嚎啕大哭。
嘶聲裂肺的哭聲，滿腹的酸楚與委屈讓在場所有人濕潤了眼眶，沒有人比楊勇更加明白楊燕的委屈和酸楚，軟軟的把頭貼在楊燕淚濕的臉頰，半閉雙眼的楊勇蜂擁的熱淚潸然而下。
槍林彈雨中穿梭楊勇沒有後悔過，親手送走相伴五載的親密戰友時，楊勇沒有灰心過，特偵連，戰死一百一十九人時，楊勇沒有灑過一滴淚，就連、就連身中十一槍被圍追堵截隻身帶著情報從敵後衝出時，楊勇也沒有怨恨過。
可現在，為了自己這個苦了半輩子，委屈了半輩子的女兒，楊勇哭了，後悔了，也怨恨了。
“煙.....。”
一聲聲，一句句，從喉間擠出的聲音模糊的近乎好像一個稚兒，可沒有人在乎，看著臉貼著臉依偎在一起的父女倆，所有人隻有一個感覺，心酸。
而從楊勇突然出現就徹底驚呆的蔣春梅驚駭的看著楊勇那張橫穿整張麵孔的傷疤，努力的想要在那張猙獰的麵孔下尋找曾經的熟悉，可瞪視得到的隻是心底不斷翻滾的恐懼。
跌坐在地上，刺疼的雙腿和楊燕的嚎啕大哭驚醒了蔣春梅，好像瞬間清醒的蔣春梅第一個感覺就是慶幸，慶幸自己早早脫身。
可隨即，嚎啕大哭的楊燕和身邊的沉默讓蔣春梅感覺到一絲不安，眼珠子悄悄的轉了轉，裝作不經意似的蔣春梅緩緩的挪動身體。
自以為的隱秘清晰的落在王明眼底，可此時此刻，至少在這一刻，王明沒有心思也沒有心情去搭理那個注定沒有明天的女人。
激動已經不足以形容王明此時的心情，鼻頭發酸的王明狠狠的咽下喉間的哽咽，咧著大嘴，露出一抹僵硬。
“小王八羔子，老子就知道你會醒，一定會醒。”
笑罵的王明扭頭禿嚕一把臉，上前站在了楊燕身後，“燕子，不哭了，咱進屋，進屋，你看二勇還穿著線衣線褲哪。”
臉頰傳來的炙熱和濕潤，悄悄的撫平了楊燕心底的傷，嚎啕大哭更是讓楊燕憋在心底的委屈得到了最大的宣泄。
聽到勸慰的楊燕睜開雙眼，近距離的看到了楊勇那張傷痕累累的五官，如此的貼近讓楊勇下意識的繃緊了心神。
可還沒等楊勇緩過勁，扯動嘴角的楊燕笑了，抽了抽鼻子，伸出唯一的好手，給楊勇抹了下鼻涕，隨即又抬起袖子抹了一下自己的。
這個動作流暢的好像做了許許多多次，可也是這個動作讓楊勇咚的一下鬆開了所有的緊繃，隨即騰升的驕傲和自豪不斷的從心底上湧。
僵硬的五官勉強露出一抹自認為親切的笑，可隻有楊勇不知道，那麼自認為親切的笑意落在他人有多麼的猙獰。
可也正是這麼笑，讓悄悄挪到門口扶著門框起身的蔣春梅差點沒嚇的又一次摔倒在地上，捂住嘴，硬生生堵住衝口而出的驚呼，什麼都顧不上的蔣春梅踉蹌的衝出老楊家，好像身後有鬼似的跌跌撞撞往前跑。
這個甚至連浪花都掀不起來的插曲沒有吸引任何人的目光，即使有，也僅僅是一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