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喜宴散去,流年也無(2 / 2)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依藍。他沒有趕上公交,就一路跑著去見她。一路上許多人都好奇地回頭看他,他知道他們或許是驚詫於他臉上的塵灰,或者他亂成一團的頭發,抑或身上的蔥蒜油煙味。但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隻想見到依藍,告訴他,等她畢業的時候,他也當會在北京,拚出自己的一份天下;而這份幸福,不管怎樣地艱辛,他都會奮力地爭搶來給她。

但在靠近大學的一個拐彎處,他卻一下子停住了。他看到依藍正和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說笑著走過來。他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但他還是讀懂了那男生眼裏的一抹柔情。他無意中側身,在對麵店鋪的鏡子裏,看到黯淡無光的自己,終於還是一轉身,走開了。

此後他便一心一意地學習廚藝,不再思慮其它。倒是依藍,時常地給他捎來一些家鄉的東西。有時是父母寄來的營養品,有時則是香草姐姐的信件,或是隻言片語。他習慣了依藍周末的時候,叫幾個同學,來飯館裏吃他親自下廚燒的飯菜。依藍說,他做的飯菜,有大海的味道,總讓她想起那些趕海的時光,還有那兩隻沒來得及放生的小龜。他喜歡聽依藍用夢幻一樣的嗓音,談起那些過往,盡管因為她的那些同學,他無法坐在依藍的旁邊,但是隔著一扇門,他還是聽清了依藍心底淺淡的憂傷。知道依藍還能記得,這於他,已是足矣。

也曾遇到過依藍隻單獨帶了一個男生過來,偶爾有那麼一兩個,會維持很長一段時間,都大多數,如那鍋底的火焰,是一頓飯之後,就自行熄滅了的。他從來沒有問起過他們的名字,他亦不關心。他隻關心依藍是不是還喜歡吃他做的飯菜,關心她在飯後對他的點評,關心她捎來的東西裏,有沒有一份,是她自己的。至於依藍身邊的那個陪襯,他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

而依藍,也從來沒有向他介紹過他們,她隻在他走過來,問她想吃什麼菜時,俏皮笑道:問對麵這位啦。“對麵這位”,是依藍對他們的統一稱呼,這讓他的心,如陽光下平靜的大海,細小蕩漾的波紋,所映照出的,隻是他更深的從容與恬淡。但有一次,卻是一陣風過,他的心底,嘩地卷起大浪。

那個男生,他第一次見的時候,照例隻是淡淡掃一眼,便任由他在那裏朝了靜默不語的依藍,誇誇其談。但第二次再見,兩個人索然無味地吃了片刻,依藍便突然地落下淚來。並沒有爭吵什麼,那男生過來接了帳,便丟下依藍,轉身出了門。他小心翼翼地在依藍的對麵坐下來,不知該說些什麼勸她。許久之後,依藍終於止住了哭泣,開口說道:連生,我終於畢業了,我愛的人,也終於走了……

幾個月後,他被一家知名的老飯館聘為廚師,依藍也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香草姐姐便發短信來,說,傻小子,你的愛情,何時會如你做的菜一樣,芳香誘人?他的臉,如幾年前那個夏日,受了香草姐姐的奚落般,慢慢紅了。他想,總有一天,他會親口告訴每一個人,他的愛情,已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熟菜。

他在這道菜烹飪之前,做了充足的準備;他希望在開口向依藍表白之前,愛情的喜宴,已經做好,隻等著穿了婚紗的依藍,入席與他共享。他為了能夠給依藍一場像樣的婚禮,加班加點地賺錢;又跑遍大大小小的精品店,選擇適合依藍的戒指;他甚至還幾次在出售新郎禮服的店鋪前,甜蜜地一次次徘徊。

這隻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就連香草姐姐,也沒有告訴。他給自己半年的時間,去準備這場喜宴,喜宴的地點、人選、菜譜,他都已經擬好,隻等著找一個合適的機會,給依藍一個巨大的驚喜。

終於鼓足了勇氣時,卻是收到了香草姐姐的短信,隻有幾個字,說:依藍要結婚了,新郎,是追了她僅僅7個周的同事。他當時隻覺心底的某個地方,空茫地現出一個大洞,海水呼呼地灌進來,隻不過是片刻,便將他徹底地掩埋了。

他最終還是去參加了那場喜宴。喝了許多的酒,擠在那些壞壞的男人堆裏,等著新娘敬酒時趁機嬉鬧。他自知不是那樣放縱的人,但那一晚,卻是讓每一個人,都詫異且瘋狂。他竟是當著新郎的麵,壞笑著,端了酒杯,湊上前去,佯裝醉了,輕輕地,在依藍的臉頰上,落下溫柔的一吻。

沒有人,能夠真正明白這一個吻的含義。包括依藍。外人隻道是他醉了,或者無傷大雅地耍鬧新娘;卻是隻有他,才清楚,他隻是用這樣的方式,向那浩蕩無邊的傷痛,吻別。

而這場喜宴散去,與那光陰糾纏而生的暗戀,也終將萎謝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