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一個轉身,將你丟掉(1 / 2)

7月一畢業,良生的心,便開始惶恐,感覺裏像是一個逃兵,被人追趕著,拚命地想要尋到一個安全的小島,躲起來,泅過這段看上去毫無指望的時光。彼時他的那些相交淡如水的朋友,皆已尋到好的去處,所以畢業的指令一下,即刻歡天喜地地跑到各自的歸處報到,絲毫沒有顧及到昔日學校的才子,已是落魄到最難堪的境地:工作了無著落,女友也丟盔棄甲般地將他甩掉,飛去了上海,甚至,在離校時,他的口袋裏,隻剩了可以買一張火車票的錢。

良生捏著薄薄的幾張紙幣,在火車站的售票大廳裏,坐了片刻,看著那些背了大大行李袋的民工,拿著車票欣喜若狂地從他麵前蜂湧而過,便立刻起身離開。也就是當天下午,他又去了兩次將他拒絕的廣告公司,直截了當地闖進主管辦公室,對了一個妝容淺淡的女子便說,我希望貴公司能夠再仔細考慮一下,雖然我的考試排名不是太好,但如果因此就將我刷下,我想受損失的,不隻是我一個人。將這番憋了許久的話,吐出之後,良生心內淤積的不安與焦慮,便降落傘一樣,徐徐地落了地,觸著那堅實的泥土。而對麵的女子,則輕輕一點頭,道:好的,我們會再考慮一下,明天等我們消息好嗎?

良生走出公司大樓的時候,在明豔的太陽光下,才想起,那個穿玫紅套裝的溫婉女子,算不上漂亮,可是為什麼此刻,閉上眼睛,都是她清涼的笑容?這微笑一路浸潤著良生,讓他的心情,出奇得好。他後悔自己沒有早一些“闖”到主管室去,勇敢地“討要”這份工作,否則,也不必在畢業後,落魄到現在這個模樣。

良生的美夢還沒有做醒,廣告公司人事部便來了電話,讓他9點鍾與主管麵談。為了好運,良生一咬牙,打車去了公司。信心百倍地推門進去的時候,良生的心,嗖地便飛離了地麵,懸浮到半空中去。主管座位上的人,並不是昨日看到的女子,而是一個麵容嚴肅淡漠的中年男人。失落中,良生的智商,幾乎降到曆史最低點。口齒,也跟著生澀了,像吃了一隻半生的柿子,舌尖麻了,言語,也一起給堵塞住了。

麵談結束推門出來的時候,良生又碰到那個一度讓他生出無限希望的女子,他們彼此對視了幾秒鍾,便擦肩而過了。但這樣短暫的瞬間,良生還是將受了欺騙後的怨怒,失望膨脹後的虛空,統統地彈射給她。而接收回來的,卻是讓良生詫異的一抹溫情,似乎,良生不過是與她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而玩笑,不管怎樣地任性和放縱,當然都是不必放到心間的。

良生已經不再為能夠在北京擁有一份工作而抱有希望,他收拾了行李,擠上去火車站的公交。而就在他排了長長的隊伍,打算要一張半程的票,蒙混到家鄉的小城時,手機,突然間鈴聲大作。漫不經心地低頭,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按下接聽鍵,那端便有一個溫柔的女子,細聲問道:請問是陳良生先生嗎?他懶懶答一聲“是”,對方便又繼續說下去:您已經被公司錄用了,請問您何時方便過來上班呢?他本能地“啊”一下大叫,而後又一迭聲地說抱歉;那邊的女子卻是吃吃地笑了,這一串輕盈的笑聲,讓他的心,在喧囂裏放鬆下來。電話快要掛掉的時候,才想起來要問人家姓名,那端又笑,報出一個清爽的名字:林朗朗。他便客氣,說到時一定當麵致謝,那端停頓片刻,狡黠道:難道你不記得我們見過麵嗎?沒等他回答,電話就在一聲悅耳的“再見”中掛掉了。

良生悵惘一陣,想起之前那次視線交錯而過時,彈出的白眼,臉突然就紅了。

他到公司上班後的一個星期內,便從外人的口中,得知了朗朗的情況。她並不是公司的正式職工,因了做主管的舅舅,便趁了暑假,來此地實習。那天恰好她在辦公室裏等著舅舅,遇到了傻楞楞便闖進來的良生,她其實是一時性起,覺得好玩,便假冒了舅舅,給了良生回複。之後覺得愧疚,才在舅舅麵前百般說好話,讓舅舅給良生幾個月的實習期看看。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良生與朗朗熟識之後才知道的。朗朗的大學,在良生所讀大學的隔壁,是一所藝術學院。他記得讀書的時候,常會和女友去鄰校看各式的畫展或是音樂會,那裏麵的女孩,皆是驕傲又冷豔的,良生常常覺得看一眼都難,更不必說主動去搭理,所以一直以來,他對鄰校的關注,也僅僅限於各式藝術,至於校花校草之類的八卦新聞,從來都不在他的關注範圍之內。因此,當他和朗朗因為學校相鄰的緣故,比別人多出幾分的親近之後,朗朗炫耀似的問他,知不知道她在學校的“星級指數”是多少時,良生茫然地搖頭,對麵的朗朗則“惡狠狠”一個巴掌從腦袋上拍下來。良生就是從這一個略帶撒嬌意味的巴掌,開始真正走近朗朗的。如果說在此之前,因為主管和同事的犀利視線,良生有意識地在避諱著什麼,那麼之後,他對於朗朗刻意的疏離,則青煙一樣,開始在午後的斜陽裏,變淡,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