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成: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01(1 / 2)

在堊稷山昊天塔裏待了整整一個月,冥劫終於找齊了仙靈十株草。

彼時,我正倚在窗前看窗外雲卷雲舒,花開花落。垂在雕花木窗上的鈴鐺被清風吹得噦噦作響,清脆聲一聲聲跌落下來,破碎在我心底,驚起一片漣漪。我抬手,將那些小巧精致的鈴鐺收於掌心,緊緊握住,像是握住了一片闌珊跌宕的心意,淡淡的,輕輕的,像一抹疏煙淡月,不經意途徑我的人生,卻沒有驚起任何浪花。

我突然感到有冷風吹到我臉上,刺骨的冷,像是被凍寂在某個地方,輪回千年。

冥劫領了幻術先生來。

我回眸。

一道瑩白的日光輕飄飄地折了過來,竟生生晃痛了我的眼。

我努力地睜大眼睛,明晃晃的刺眼日光在一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片皎潔如月的淡淡清輝,我在這片嫋嫋清輝中悵然若失,也終於看清了那幻術先生的臉。

他長相普通,著了一襲儒雅青衫,上衣對襟博袖,下裳曳地被土。

最普通不過的衣衫,最普通不過的容貌。

然而,他有一點是最吸引我的——他的瞳孔。他的瞳孔極深,宛如千萬丈深不見底的淵藪,又極其通透,恰似兩顆皎潔皓白的琉璃墜子,蕩漾著秋水一般的瀲灩波光。

見我抬眸凝望他,他輕輕揚唇,淡淡地對著我微笑,幽深雙瞳裏驀然布滿了層層嫋嫋的雲靄,令人無端陷足進去,逃不掉,躲不開。

在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是見到了畢懷。

再眨眼一看,卻又不像。

冥劫踱步過來,斜睨著那幻術先生,沉聲道:“本尊已備齊仙靈十株草,南門先生,你看何時可以為阿瀾進行‘渡顏之術’?”

聽到冥劫的喚法,我恍然大悟。

原來他是度厄星君座下的司顏。

南門賦。

南門賦,專門執掌人間凡人的容貌長相,他是玉皇大帝欽定的司顏,有易顏改顏變顏駐顏之能。凡經過他的手,再醜的人也能變得絕美無比,同樣,再美的人也能變得奇醜無比。冥劫找他來,估計是為了將我的容顏換做他的鮫人公主的。

我在心底淡淡地歎了一口氣。

冥劫為了將我變作那個鮫人公主,居然這般煞費苦心,又是仙靈十株草,又是司顏南門賦的。

隻是。何必。何必。

我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答應他,也隻是因為這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這時,南門賦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恭敬地對冥劫道:“陛下,依在下看,公主的傷口已恢複得差不多了,而且,仙靈十株草也找齊了,在下以為,不日後便可準備‘渡顏之術’了。”

聽到他的喚法,我啞然失笑。

公主?

我什麼時候又成了公主呢?

看來,冥劫是瘋了。

想他的公主想瘋了。

我好笑地瞥著冥劫,冥劫卻不看我,隻是應允道:“她不能出這個地方,你看就在這裏,能換容麼?”

南門賦向前一步,拱手向冥劫作揖道:“陛下,陰陽二氣,天地之藥也。加之仙靈十株草,便有奪天地之造化,換顏易容之功效。但卻有一個缺陷。用強來改變一個人的容貌,便是逆天而行,更何況是改變一個神仙的容貌?這逆的天,便更大了……”

南門賦突然欲言又止。

冥劫冷道:“說下去。”

南門賦這才道:“逆天而為,便會激怒上天,遭到天劫。據在下所知,公主已經挺險度過天劫了,萬萬不能再一次遇見天劫,否則隻有灰飛煙滅,魂飛魄散。”

冥劫道:“那依先生看,本尊可以幫阿瀾擋下天劫麼?”

南門賦平靜無波瀾的眸底終於起了一點點漣漪,他垂眸,掩去眸中的神色,思考許久,道:“若是魔君陛下親自抵擋天劫,自是能夠化解這場劫難的。隻不過……”南門賦猶豫半晌,道:“隻不過,陛下神力蓋世,才破了赤城第十九層煉獄,又要抵抗天劫,恐怕、恐怕這……”

冥劫驀然打斷他,冷哼一聲,不屑道:“對本尊來說,赤城的封印算什麼,天劫又算什麼?”他驀然轉過幽綠深邃的眼,灼灼地望著我,道:“隻要我的阿瀾能回來,這整個魔界我都能拱手讓給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