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可能是美國的水土滋潤養人吧。你可是見老了。”喬月說著坐在椅子上。楊燈兒問:“你回麥香嶺了?”喬月點點頭說:“今年開春去過一趟。”楊燈兒又問:“都見著了?”喬月感歎說:“人都老了,可還都是那副脾氣。”迂回了半天,楊燈兒想,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於是問道:“喬月呀,你大老遠跑來,有事吧?”
喬月說:“燈兒啊,從哪兒說起呢,我先謝謝你當年收養了狗兒。”楊燈兒說:“要說這事兒,我得謝謝你,你給了我一個好兒子。這孩子書念得好,也能吃苦,滿腦子都是正經精神頭。有這麼好的兒子在身邊,我知足了。”
喬月感慨地說:“燈兒啊,可說到底他是我的兒子。他小時候我想管他管不上,他長大了,創業遇到困難,我當娘的哪能不管呢!你們租地第一年的租金是我給的伊萬。”燈兒恍然大悟道:“我說伊萬咋那麼大方,白讓我們種了一年地呢,原來是你拿的租金。”
喬月這才露底說:“燈兒,我就實話實講了,我這次來有兩件事,一是看看孩子,再就是想讓孩子跟我走。他跟我走,過得會比這兒好。”她說著從包裏拿出厚厚一遝美元放到桌子上,“這是五年的租金。燈兒啊,你要想在這種地就種,不想挨這個累就拿錢回家,這些錢足夠你鬆鬆寬寬安度晚年了。你要是嫌少,等我回去再給你寄,想要多少錢我就給你拿多少。”
燈兒臉色不悅地說:“你說得對,狗兒是你兒子,你才是他親娘,我再怎麼養他也隻是後娘。三十多年了,我不小心把他長我身上了,成了我身上的肉了,眼下你要把我的肉割下來,我疼。怪就怪我把他當成了親兒子。孩子你領走吧,這錢你收回去,放在這兒不幹淨。”
話不投機半句多,喬月和楊燈兒都不說話,屋裏的氣氛壓抑得讓人感到難受。這時,楊春來拉著尼娜走進來。楊春來喊了一聲娘,喬月和楊燈兒異口同聲地答應著。楊春來看都不看喬月,徑直走到楊燈兒麵前,深情地說:“娘,我這輩子就一個娘,叫燈兒!”楊燈兒心裏暖暖的,流下眼淚說:“孩子,謝謝你還能認我這個娘!”
喬月看在眼裏,備感失落。她心裏始終惦記著這個兒子,可兒子心裏早就沒她這個娘的位置了。
喬月站起身,悄悄地走了出去。她不想成為多餘的人。
楊春來拉著尼娜,在田野間漫步。他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一枝玫瑰花,尼娜明知故問:“玫瑰花是送給我的嗎?”楊春來搖搖頭:“不是送給你的。”尼娜愣住了,大感意外。楊春來動情地說:“這枝紅玫瑰是送給最親愛的尼娜小姐的!”尼娜一下摟住楊春來熱烈地親吻著。纏綿了一會兒,楊春來一本正經地說:“尼娜,咱們的事該跟我爹講講了。你見過我爹,他是個倔老頭。”
尼娜點點頭問:“我們什麼時候去見你的父親呢?”楊春來想了想說:“等把蔬菜賣完咱們就過去。對了,我得跟我娘說說賣菜的事。”
尼娜奇怪地問:“我糊塗了,楊春來,你到底有幾個娘啊?”楊春來說:“黃頭發的是生我的親娘,黑頭發的是我後娘,對我來說,親娘沒後娘親。”
尼娜叫道:“楊春來,你太幸運了,能有這麼多娘照顧你。”
兩人正走著,喬月迎麵過來。尼娜不想打擾,知趣地走開。喬月走到楊春來麵前說:“我溜達了一圈,你們怎麼還是人工作業?又費人又費力,效率太低了。我在美國的農場都是機械化,拖拉機滿地跑,種這些地用不了幾個人。”楊春來說:“我這兒雖然沒有拖拉機,可我有裝甲車,也是滿地跑。”
喬月說:“娘知道眼下你們手緊,娘給你買幾台拖拉機。”楊春來搖搖頭說:“用不著,沒那東西我們照樣能開出地種出莊稼,能把錢賺到手。”
喬月感歎地說:“春來啊,娘虧欠你的太多,對不起你。娘這回來,本來想把你帶到美國去過好日子,可娘知道現在帶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