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副縣長忽然對王萬春說:“怎麼搞的?這不是替四害之一的麻雀翻案嗎?他是個什麼人?現場批判!”
王萬春的臉色變了。牛有草緊張地看著馬仁禮,揮手示意他下台。馬仁禮知道壞事兒了,想要下台。王萬春站起來說:“不用下來了!你用詩歌替四害之一的麻雀翻案,大家也用詩歌回擊你,誰打頭一炮?”
牛有草趕緊把自己大隊的社員叫到一起安排著。大夥兒點頭。
吃不飽站出來朗誦:“馬仁禮,不講理,歪著脖子說歪理。麻雀不吃糧,肚子餓得慌,草原那麼遠,怎麼飛到頭?餓了怎麼辦?還得去偷糧,你不是真正的莊稼漢,別在這兒說瞎話,下去吧!”
馬小轉朗誦:“馬仁禮,耍賴皮,胡說八道一貫的。誰說麻雀會說話?欺騙社員是有罪的,廣大社員眼睛亮,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楊燈兒朗誦:“馬仁禮,怪脾氣,書都念到腿肚子裏。你說麻雀吃蟲子,那是它們打牙祭,沒有蟲子怎麼辦?偷點糧食可能的。別在這兒裝能人,滾下台子涼快去!”
三猴兒、老幹棒、牛金花、瞎老尹等紛紛跳上台要朗誦,現場亂了。張副縣長指示王萬春,馬仁禮思想不行,典型的右傾,應該給他戴上帽子,撤了他的職。這種革命的絆腳石,不踢開是不行的。王萬春表示尊重上級意見。
張副縣長坐吉普車走了。人們紛紛散去。王萬春對台子上呆若木雞的馬仁禮說:“你還戳在那兒幹什麼?等著鼓掌啊?”
牛有草琢磨,現在這形勢不得了,又是大煉鋼鐵,又是吹牛放衛星,又是詩歌大賽,這哪是莊稼人幹的正經事!將來打不下糧食,倒黴的還是咱老農民!上頭的事咱管不了,想要吃飽飯,那就得實打實種出高產糧食!現在地也深翻了,肥也施了,水也供上了,咋樣才能多收點糧食呢?那就得買好種子,種好苗才壯。他聽說河北有個地方有高產麥種,就想買點試驗一下。
說幹就幹,牛有草帶著買麥種的錢上路了。還沒有出村,一直關心他的楊燈兒跑過來,遞給牛有草一兜煎餅讓他拿著路上吃。
牛有草推辭:“現在糧食這麼金貴,你留著和孩子吃吧,我帶著幹糧呢。”楊燈兒硬是把煎餅給牛有草:“你帶那幾個菜餅子好幹啥?不掂饑困,你這是給集體辦事兒,拿著!”
牛有草堅持不要,兩個人撕扯著。楊燈兒要把煎餅扔掉,牛有草隻好拿著。這些讓遠處的趙有田看到了。
楊燈兒回到家裏,趙有田故意說餓了,讓楊燈兒拿煎餅來吃。燈兒說煎餅給爹送了幾張,剩下的讓狗兒都吃完了。
趙有田斜著眼看燈兒:“真的給你爹我沒話說,怕是給了比親爹還親的人吧?”楊燈兒不依:“別胡說八道,誰比我親爹還親?你說清楚!”
趙有田幹脆挑明:“別把我當聾子瞎子,牛有草走,你給了他一包啥東西?”楊燈兒不承認:“你看走眼了,沒給他啥。”
趙有田發火:“我親眼看見的你都不認賬,說不定你倆還有我沒看見的呢!”
楊燈兒不願意了:“趙有田,我和牛有草是咋回事兒,全大隊的人都知道,你要說我對他挺好,我承認;要是說我和他不清不渾,我可不能讓你!”
趙有田瞪眼:“我就說了,咋著?你做的事兒就是讓人起疑心。眼下糧食這麼金貴,為啥不給孩子吃,白送給他了?這裏邊沒有道道兒?鬼才相信!”楊燈兒隻好解釋著:“不錯,我是把煎餅給了他一些,可我為啥給他不給別人?眼下家家戶戶都不夠吃的,人家是當隊長的,把自己的口糧壓了又壓,口攢肚挪幫了困難戶,自己一天三頓喝稀的,吃菜團子,眼下又要為隊裏出去買麥種,他帶的是菜餅子!咱忍心嗎?”
趙有田泛著酸說:“你就忍心我了?我成天病病懨懨的,你咋不管?”楊燈兒辯解著:“沒管你嗎?你說句良心話,咱家做點好飯菜,到驢肚子裏了?”
趙有田說不過楊燈兒,就脫下鞋撕扯著要打楊燈兒,不料反被燈兒製伏。燈兒把趙有田的鞋扔出院牆。
不一會兒,馬小轉提著趙有田的鞋進院子喊:“這是誰呀,把鞋砸我頭上了?多喪氣!”趙有田一頭拱回屋裏不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