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三月天,窗外桃花開得燦爛。
江素靈坐在榻上,側頭看著外麵紛紛落下的桃花,院子裏偶有婢女經過,那一張張年輕的,還有些泛紅的臉頰,嬌美的就像這滿園的桃花。
想來自己才剛過三十六,可是這幅身軀就像那落在地上的花朵,孱弱不堪。江素靈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原本嫩滑的肌膚,已經變得幹癟,往日的那張美豔的臉,早已沒了朝氣。
她看著這滿園的桃花出神,回顧自己這一生,想來真是可悲又可恨。
忽然,遠處傳來的一陣響亮的爆竹聲,打散了她的思緒。
“是放鞭炮了嗎?”她淡淡地問。
“是……是的。”一直伺候旁的倩如回答道,倩如絞著手絹,顯得有些彷徨。
素靈算了算,今天也不是什麼節日,心裏不免有些疑惑,問:“是老爺又抬姨娘了嗎?”
倩如心頭一震,她擔心夫人傷心,可是又不得不說,便支支吾吾著道,“不……不呢!這回是老爺納妾了。”
聞言,素靈心裏倒了口涼氣,原來是他納妾啊!
不過,再想想他也是應該如此,是她的錯,虧欠他的,她這輩子是還不了了。
回想當年,她為了等楚易明,拖到十九遲遲未嫁。她是江家的幺女,‘幺女’本應是受人萬般寵愛,可她偏偏就是個庶出。她五歲那年便沒了母親,父親是個武將,常年駐守在沙平關,無依無靠的她,從小便受遍了各種欺淩跟屈辱。
本以為,這一生就是該死在江家的大院了。
可是,上天卻像是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堂堂的大昭左相居然上門向她提親。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意,哪裏容得她拒接!
那時,她心灰意冷地嫁了過來,做了他的填房,在外人看來她是攀上了高枝,烏鴉變了鳳凰,這可是幾輩子才能修到的福分。可她偏偏是個倔強的,她認定了那個人,就是那個人,心思根本就不在丈夫身上。剛開始時他還是對她寵愛有加的,可沒過幾天態度便漸漸冷淡了下來。
或許,那麼聰明敏銳的他早有察覺了吧!
後來他對她果真疏遠了,也少來她這裏了。隻是她依舊是掌中饋,這院內事情大小還是她說了算,她見到他也都隻是在一些宴席上,他對她依舊相敬如賓。
她信佛,有次她去菩提寺上香,碰巧遇到了楚易明,他威風凜凜地站在她麵前,一如最初。
由他站在她麵前的那一瞬間,她的心就已經亂了,砰砰地跳的厲害,想來也是羞愧,都是做了人妻的人了,還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亂了分寸。
他對她說了很多甜蜜的話,可她卻一句也記不住,低著頭輕聲地應著。最後,神使鬼差地她答應了他的‘要求’。
她回到了白府,手裏捏著一瓶毒藥,心驚膽戰。她當時……怎麼就答應了呢?
她端著那壺毒酒,來到了自己丈夫麵前,卻不想被他識破了,盛著酒的杯子被摔了個粉碎。
那時起,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是我負了他……”素靈失魂般呢喃了一句,隨後又對倩如說:“我乏了,你且先退下吧!”
“讓奴婢伺候你寬衣吧!”倩如說道。
素靈擺擺手,“不必!”
倩如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心裏暗想了許久,昨日還病怏怏的,夫人今兒氣息卻紅潤了些,精力還好了不少。
倩如跟了她十七年,幫她處理了不少事,人情世故還是很明朗的。倩如看了這個自己跟隨了十七年的主子,主仆情分根心蒂固,不由地紅了眼,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夫人!”
素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裏一痛,艱難地別過了頭。
“昔日的恩情。奴婢無以為報!請受奴婢三拜!”倩如又‘咚咚咚’地叩了三個響頭,淚如雨下,捂住臉,提群跑了出去。
素靈找到了當年婚後第二天穿的那間梅紅色石榴裙,這是他專門請人幫她做的衣裳,他誇她好看,非得要為她畫上一幅畫,也不知那幅畫還在不在……禦下了所有的首飾,高高的發髻放了下來,長發披散,她步步走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