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梵番外(1 / 3)

秋末的風有些冷了,從敞開的窗戶竄了進來,牆上的畫卷被風刮得沙沙作響,我坐在窗下軟榻上,手指無意識的撫mo著榻上鋪著的狐毛軟墊。看著那副畫卷隨風搖擺,心裏竟泛起層層暖意。多好,這屋子,還有風願意進來……

榻上的狐毛很是柔軟,尤記得那年大婚之後迎來的冬季尤其寒冷。我那時剛懷了弘春,冬季怕冷的厲害。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天陰沉沉的,看著讓人心慌,我倚在床上,想著這樣大的雪,估計是在宮裏歇下不能回來了,可心裏雖這樣想,仍是期待著他的身影。

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假寐,卻隱約聽見院子裏有老嬤嬤踩著厚重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隨後便看見那道門被人打開,爺的身影就那樣猝不及防的映入我的眼中。

乍見的喜悅讓我顧不及披上衣服,急步走出門外,看著他踏著雪,一步一步向我走來。那一刻,我好像並是嫁進了皇家,嫁給了皇子,隻是嫁給一個普通人,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夫,沒有地位,沒有以後那些將要到來的姬妾。而我以後的日子裏,都會如今日一般,像民間每個平凡的妻子一般,站在屋門外,等候著,辛苦勞作一天的丈夫。

“你懷了身孕,理應注意些才是,怎麼穿著這點兒衣服就出來了。”他走到我麵前,語氣隨帶著埋怨,可聽在心裏,就是讓人止不住在體內泛起一陣陣暖意。

他握著我的手走進屋裏,讓跟在身後的小順子拿出狐毛軟墊,遞給前:“今天進宮,額娘聽說了你有身孕,想你冬天怕冷,特意賞賜了這個。我瞅著也不錯,就拿來了。”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忍不住問道:“怎麼,如果額娘賞的東西不入爺的眼了,您還準備不要了不成?”

“那可不是!咱們家有了的東西還要額娘的幹嘛?若是沒有的,但凡爺想要,即使沒有額娘,爺也要得到!”

常年生活在北京城這種權勢集中的地區,即使耳語目染,也多多少少知道些這些皇子們心裏的抱負。看著他眼裏熠熠的光彩,聽見那堅定的話語,我心中隻以為是為了他的抱負,卻不成想,也為了那個人——完顏?簫凝。

我十三歲那年入宮選秀,隨後就有聖旨傳到家裏,我被指給十四阿哥為側福晉。那年與我一同入選的女孩子,有的做了嬪妃,如鈕祜祿氏,有的做了皇子的嫡福晉,如那位家世顯赫,為人驕傲的八福晉淩霄,也有的什麼也不是,入了宮,做了婢女,隻等滿了歲數放出宮去。

對於自己的結局,我是滿意的。皇十四子胤禎。早在幾年前我就知道他有多麼的驕傲與出色。那樣一個曾經對於我來說天神一般的人物,如今將要成為我的丈夫,接過聖旨的好多天後,我都唯恐這是個夢,夢醒而終。

出嫁那天,我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站在鏡子前,淺淺的微笑。今日,我就要嫁與他;今日,我就成了他的妻;今日,我有了夫,他叫愛新覺羅?胤禎。我念了許多年,從未謀麵,卻將相對一生的男人。

“一生”,我輕輕的在心底念出這兩個字。突然發現漢人的祖先確實聰慧,竟能發明出這樣具有魔力的詞語。就好像我們滿人祭祀時常常跳的薩滿舞,搖擺著舞動身體,便能讓一人一生平安,遠離災難。

夜幕降臨時,宮裏來的喜娘攙扶著我坐上花轎,待坐穩後,一聲“起轎”,外麵響起了陣陣喜悅。一路上禮樂之聲不斷,不是很熱鬧,但我不在乎。

早在大婚之前的幾天,額娘就跟我說過:你雖隻是側福晉,但卻是十四阿哥第一個娶的女人,所謂結發夫妻,比別人早入門幾年,他日後待你必會與他人不同。如今又沒有嫡福晉的特定人選,如果能一年半載之後能生下男孩,你又能抓住十四阿哥的心,得他喜歡。那指不定德妃娘娘高興,就給你晉了位份。

婚後,我一直按額娘說的去做,無論是府裏還是宮裏,我處處要強,處處都要做的比其他人好,不僅僅為了嫡福晉的那個稱呼,也為了他,為了與我的男人能夠相守一生。我想我做到了,可是,或許我隻是圓滿了過程,卻殘缺了結局。

我始終沒有想到,生命中會有那樣的劫,完顏簫凝,或許她不僅僅是我一人的,也是這府裏所有女人的劫。

我第一次見到她,還是一個滿臉好奇的小姑娘,那次進宮請安,一踏進殿門,便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宮女,坐在德妃娘娘身前的腳踏上,微揚著臉給娘娘講故事,一屋子人都被她的故事逗的前仰後合,唯獨她一臉正色,再嚴肅不過的樣子。

一轉眼看到我來了,站起身畢恭畢敬的福了福:“奴婢給十四福晉請安!福晉吉祥!”聲音清脆悅耳,卻多出了一種屬於她那個年齡的沉穩。她請安後,抬起臉來,露出一張清爽、秀氣的臉龐,說不上多好看,卻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采梵來了!坐下吧!這大熱天的,倒難為你這孩子有這份兒孝心大老遠的跑來看我。”德妃娘娘看了看我,用帕子習慣性的抿了抿嘴角,恢複了常態。

我聽了忙回道:“我們做兒女的孝敬父母那還不是應該的,額娘您這樣說可真是折殺兒媳了!今兒本來舒芸妹妹也準備來的,不想昨兒個貪涼,今早上起來身子就不大舒服了,怕進宮過了病氣,就沒有來看您。”

舒芸是我成婚三個月後,爺娶進來的庶福晉,本本分分的女人,對於我的地位到起不了什麼威脅。

“可請太醫看了沒有?”德妃娘娘聽我這樣說,放下茶杯問道

“早上我本想叫太醫進來給她看看,可舒芸妹妹隻說不妨事,我又拗不過她,隻得讓廚房煮了碗薑水給她送去喝了,走之前去看她,氣色倒是好了很多,隻說吃不下東西。”

“生病的人都是吃不下東西的,我這兒廚房裏今早上做得酸辣小黃瓜倒是不錯,”娘娘無意識的撫mo著手腕上的佛珠,抬起頭對一旁的宮女說:“去把那個拿來給福晉帶上,我歲數大了吃不了太涼的東西,你們年輕人拿回去分著吃了吧。”

我剛要謝恩,便看見剛才那小丫鬟應了聲“是”,就要往殿外走,卻見娘娘阻止她笑著說:“瞧你這孩子倒是個有眼力見兒的,凝兒就別去跑這一趟了,剛才說了半天也累了,這兒沒你什麼事兒,下去歇著吧。”

聽娘娘對那宮女說話的語氣,有一種對自家兒女般的親昵,讓我不禁微偏了偏頭又打量了她一眼,但見她聽了娘娘的恩賞也不覺得輕浮,臉上依舊掛著柔柔的笑,又對著娘娘和我福了一福,後退著走了出去。

如今各阿哥府裏大到福晉小到侍妾,很多都是這宮裏出去的宮女,有他們自己喜歡去討來的,更多的則是自己母妃安排給兒子的。我嫁給十四這一二年來,雖沒發現十四對這宮裏中的哪個人上心,娘娘,也沒有指派過哪個人進府裏來。但閑暇時與九福晉她們聊天,總是聽她們抱怨宮裏的女孩子為了攀高枝兒如何如何的勾引爺,久而久之,養成了習慣,對新來的受娘娘喜歡的宮女,總是要在心裏計較一番。想到此便裝作無意的問道:“額娘這裏倒是來幾個新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