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殤(3 / 3)

碧落推了推發呆的我,對那小姑娘說道:“知道了,拂曉你去告訴那來穿話的小太監,就說我和簫凝說幾句話,馬上就讓簫凝回去。”

說完後,碧落又看向我,猶豫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我沒事兒,我不知道十三喜不喜歡我,但他不是也不知道我喜歡他嗎?什麼事情都得靠自己去爭取吧?不爭取下怎麼知道?”說完,我對她揮揮手,頭也不回的向德妃那裏走去。

在圍場的日子與在宮中相比,要好過的多。所有人都忙著打獵,即使是那些貴族婦女,也拋卻了原有的矜持,投身到這項“全民運動”中去。

德妃這次帶來的人要比去年南巡時的人多,自然也沒有太多地方需要我插手。我整天樂得清閑,經常拖著馬到處“流竄”。偶爾會去找碧落聊天,可她這幾天精神總是萎靡不振,常常是沒講上幾句話,就哈氣連天,昏昏欲睡。本想拉她一起去騎馬,思慮半天,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我怕她在馬上睡著了,從上麵摔下來。她要是遭了什麼不測,我還真怕十二阿哥他跑來滅了我。我想現在隻有一個詞能準確形容碧落的狀態——米蟲!

牽著馬漫步在草地上,低頭看著沒入嫩草中的淡藍色馬靴,以及靴子在夕陽的照耀下泛出斑駁色彩的點點水露。難怪草原上有俗語道“騎馬濕透鞋,摔倒草來救”。

“簫凝,發什麼呆呢?”恍惚間,視線所及處被一個身影擋住,突然罩下的陰暗竟讓我身上泛起陣陣冷意。

“十三阿哥?”

十三看著我含笑點頭,似乎在對我的判斷力給予肯定。

我微微笑道:“十三阿哥這幾天狩獵可真是能者多勞,皇上可一直是讚不絕口呢,簫凝在這裏恭喜十三阿哥了。”

十三忍不住笑意,“咱們大清朝本就是馬背上奪天下,別說是男子,就是女子也是能騎善射,更何況簫凝的馬術也不錯啊!”

我聽他似玩笑般的提及我騎馬的事兒,不禁有些尷尬。

兩人牽著馬,肩並肩的踏在柔軟的草地上,身邊偶爾有侍衛經過,在看到十三後,立即打千兒請安,短暫的請安聲過後,空氣再度歸於原有的安寧。似乎在草原的另一頭,升起嫋嫋的炊煙,那麼遙遠的距離,可那煙又像就在眼前般,氤氳著,伸手可觸。但或許隻有那煙自己才知道,天地相隔,它隻會縹緲的存在於凡人可見卻不可觸的天空。

“這些天倒沒見著你在娘娘身邊,我原想娘娘是不是沒帶你出來,原來是整天跑出來騎馬了。”十三最終打破了沉默,略帶調侃的說道。

“我都是早上的時候在娘娘那兒侍候的,估計那時候你們都去打獵了,所以就沒看到。”

十三笑笑,接道:“想你這性子也不能老老實實的在帳篷裏呆著。恐怕是有了時間、趁著娘娘不注意就跑出來了吧?”

我不屑的撇撇嘴,回道:“哪是啊,我能出來騎馬可是娘娘準了的,喏,你瞅瞅,我這身衣服可就是娘娘特意賞的。”我邊說邊指著自己身上淡藍色騎裝給十三看。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接著說道:“而且我也不是天天往外跑,有時間我也是經常在帳篷裏看書的。”

十三似乎來了興致,揚眉問道:“什麼書?難不成又是講什麼‘立體農業’的?”

有些顫抖的握緊馬韁,咬了咬嘴唇,我抬起頭,直直的望進十三的眼中,輕聲說道:“看了《詩經》,裏麵有首詩叫《摽有梅》,簫凝看的時候覺得這詩不僅純樸而且讀來有趣,就順口背了下來,十三阿哥若不閑簫凝聒噪,能否略聽一二?”

十三一愣,剛想開口,我卻趕在他前麵輕聲念道:

“摽有梅,其實七分。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分。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傾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這是首古代女子向自己喜歡的男子示愛之詩,和《詩經》中的《木瓜》有異曲同工之處,十三在文學方麵成就頗高,我相信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十三盯著我,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訝異、疑惑、了然,最後所有的一切都像石沉大海一樣,短暫的波折後,歸於永久的平靜。

我定定的看著他,像已經下過了巨資賭注的賭徒般,抓住那似乎是最後屬於自己的籌碼,隻希望,投下這一注後,能換回之前輸掉的一切。

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留下。

十三淡淡的開口,他說:“小時候可能聽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已經沒有多大印象,當時太小,隻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現在想想,也記不大清楚這詩究竟是什麼意思。凝兒你若喜歡《詩經》我那倒有幾本,大多是薇雲買回來的,我還真沒怎麼翻過。”

心好像遭受著淩刑,被利刃一下下的劃過,偶爾幾下劃的過深,刀抽出時不小心與血肉相聯,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

我勉強對他笑笑,語氣幹澀:“閑來無事才翻翻的,十三阿哥博學肯定是不屑於讀這種粗淺的書籍。天色也不早了,晚上皇上要設宴,奴婢還要回去服侍娘娘赴宴,先行告退。”

我拉著韁繩,踉蹌著往回走。腦海十三剛才近乎殘忍的平靜話語一遍遍的襲擊著我,一遍又一遍……心也跟著永無止境般的抽搐。

身邊的馬兒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悲傷,不停的用毛茸茸的臉噌著我的臉,睹物思情,不禁想起了在家裏時騎的那匹驚鴻,驚鴻第一次看見我,也是這樣用臉磨蹭著我,像小孩子在耍嬌一樣,然後它載著我,飛奔在草地上,然後……我看見了那個白衣少年,自信飛揚的騎在他雪白的坐騎上,微笑著看我……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如今想來,竟恍若隔世。

“你怎麼了?”一個有些心疼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抬起頭看向麵前的人,可眼前像被一塊噴了水的玻璃擋住一樣,模糊不堪。隻能隱約看清楚來人的大體身形,似乎是胤禎。

我許久不說話,怔怔的盯著他,可卻什麼都沒有看進眼底,隻感覺臉上的冰涼被一雙略為粗糙但卻溫暖的手輕輕抹去,連帶著心裏似乎也暖了一點。

良久,胤禎輕輕歎氣,“快點回去吧,晚上天冷小心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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