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到的呼喚,遲來的挽留。隻是再也來不及了。心愛的少女再也無法對他露出微笑,再也無法牽住他的手,更無法回應他的呼喚。龍蔓讖望著粼粼閃爍的河水,沒有絲毫猶豫的跳了進去。
冰冷的河水深處,不知道龍蔓枝會不會在那裏等著他,眼前的光線越發昏暗,漸漸地,龍蔓讖在水底失去了意識,他沉沉的閉上了雙眼,淚水順著口中吐出的最後的氣泡一同消散。
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家仆們才在河底找到了龍蔓讖。冰冷的河水裏,身體已經涼透,岸邊飄舞起成群螢火蟲,像是在為龍蔓讖送別。有女傭傷心的低聲啜泣,男仆們哽咽的歎息著說:“蔓讖少主是追隨蔓枝小姐去了,神明保佑他們現在會在一起,再也不會有人把他們分開了”。
“蔓枝小姐……蔓讖少主……”斷斷續續的哭泣聲飄蕩在河岸上空,魚兒透過水麵凝望著岸邊的人,看見他們兀自傷心落淚,魚兒們卻不懂得淚水落下的緣由。
然而,如果隻是這樣,龍蔓枝和龍蔓讖的確會在一起,不幸的是有人在死後也要強行將他們拆散,哪怕是死了,也不準他們相守。
那一場大火燒毀了龍家的宅邸,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的房屋倒塌在熊熊火焰之中。
被大火染紅的天際,有兩隻白色的小雀騰空飛起,它們拍打著翅膀在上空凝望龍家的火勢,放佛留戀不舍,回頭好幾次才離開。
望著眼前的凶猛火勢,詡王爺的手裏握著從書房中奪來的寶刀,他試圖將刀身拔出,可惜怎樣都做不到。他很是氣憤,對請來的法師道,“龍家府上起火,想必龍蔓枝和龍蔓讖那兩人就算是死了,魂魄也定會在這裏徘徊,他們兩個那樣善良仁孝,肯定會趕來這裏的,畢竟想確定父母是否平安。”
那位法師年紀極輕,相貌雖俊秀但卻透露冷漠,他身穿黑色法服,胸前佩戴翠玉,閉著眼睛感知了片刻,緩慢睜開雙眼時,他說,“詡王爺,你說的沒錯,現在的確有兩個幽魂在火中淚流滿麵,一男一女,年輕而高貴。”
詡王爺嘲諷的嗤笑,繼而變成大笑,最後還鼓掌道,“有趣,龍家的女兒果真勇氣可嘉,可是啊,死在我前麵的人一定是你,殺不了我,你永遠都別想破除這個咒。”接著長袖一揮,“大師!請下咒!”
年輕的法師歎息一聲,緩緩閉眼,輕啟嘴唇,那個咒語清晰道出。
“幽魂速聽,我等堵上神明之名,龍蔓枝與龍龍蔓讖二人生生世世都不得相見相守,轉世輪回也好,不得超生也罷,兩人即便是死,也不準與彼此相見。”
詡王爺瘋狂的仰天大笑著。
“哈哈哈,你們兩個聽到了吧?!別以為死亡就可以結束一切,你們休想同生共死!有我在,隻要有我活著,即便我成了鬼魂,你們也會被詛咒糾纏,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
二人都不得想見相守。
生。生。世。世。
“叮——”
長刀從刀鞘中拔出的聲音響起在黑暗中,夢在這時被蘺夜憤怒的撕碎,她握緊手中的湮滅之刃猛地睜開雙眼,這一刻,她似乎感覺到龍蔓江的手也緊緊的握在刀柄上,她的眼神堅定不移,突然瞄準黑暗中的某一點用力的揮刀,刀刃傳來真實的觸感,周圍的黑暗在這時一點點的退下來。
這一刻不再是夢境,她發覺自己正站在兩旁盛開桃花樹的大道上,桃花花瓣散落,麵前站著赤鬼麵具,他吃力的抬起獨臂捂住自己的胸口,蘺夜在這時猛地拔出湮滅之刃。
流淌下來的不是血液,而是金色的光片。
赤鬼麵具的身體開始緩慢消散,戴在臉上的那張麵具也終於脫落下來。
是李詡的臉。
“龍……蔓江……?”他疼痛難忍,看著蘺夜的麵容緊咬住牙關。
蘺夜將刀收進刀鞘,在他完全消失之前,她抬起下顎回答他。
“不,我是蘺夜。”
最後,詡王爺的鬼魂被湮滅之刃斬斷經脈,留在地麵上的隻有一灘金色的沙粒,風一吹,便散中空中成了粉末。那一刻,他好像透過蘺夜的體內看到了龍蔓枝的臉,千年前的歲月,他也曾同她一起長大,隻是她總是圍在龍蔓讖的身邊轉,從來沒有真正切切的在乎過他。無論他如何想盡辦法取悅她,結果都是徒勞。
“……滿月……”他的魂魄已經完全散盡,隻是望著夜空的月亮,他想起了自己被決絕背叛的那一晚。同樣是盛開桃花的地方,風聲細碎,他騎在馬上凝望著約定逃離的龍蔓枝和龍蔓讖,他永遠都無法忘記當時心髒被車輪狠狠碾壓般的痛楚。
同樣的滿月……和今夜一樣……詡王爺閉上眼睛,終於魂飛魄散。
而順著這被風吹散在空中的粉末,龍蔓枝的魂魄走出了蘺夜的體內。蘺夜抬起頭,看到她正走向大道盡頭那顆最為茂盛的桃花樹下。
蘺夜也急忙跑到她的身邊,可是慢慢的,她停下了腳步,因為此時此刻的龍蔓枝正仰望著頭頂的桃花,神色哀傷的念著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