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慶月終於來學校上學了。
正如她在對鄭雨薇說過的那樣,上學不僅不能幫助她轉移注意力,反而會令她更痛苦。班裏的氣氛對她很不利。有不少人對她視而不見,也有不少人懷著極大的興趣關注她——可惜這些人並不持同情態度,而是在以一種看熱鬧的心態注意著她。幾乎沒有人和她打招呼,而她鼓足勇氣和別人說話時,有些人敷衍幾句就快步走開了,像是在躲瘟疫似的,有些人則明白地告訴她:“賈慶月,你應該能看出來吧,我現在不方便和你聊天。我怕大家議論我。”
在學校待了還不到一上午,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本來她想守在醫院直到爸爸蘇醒過來,可媽媽堅持要她來上學,說這樣可以讓她安心些。她很懷疑回到學校是否能真的幫助她減輕焦慮,現在事實給出的答案是不能,而且還加重了她的心理負擔。
對她來說,從醫院到學校,不過是從一個火爐轉到另一個火爐而已。
不過也有人對她表示關心,比如鄭雨薇,比如……陳釗。
“你還好吧。”陳釗關心她。
“你覺得呢?”賈慶月苦笑著說,“我實在說不出‘還好’兩個字。”
“你爸爸怎麼樣?還沒有醒嗎?”
“沒有。”
“現在他情況到底怎麼樣?還有蘇醒的可能嗎?”
來學校前,賈慶月下定決心不和人談他爸爸的情況。但此時她願意為了舒緩痛苦向關心自己的人一吐為快。
“醫生也說不準什麼時候能醒。可能明天就醒了,可能下個月,可能一年,也可能……永遠醒不了。”
“永遠醒不了嗎?”陳釗看起來很震驚。
“可別告訴別人,”賈慶月低聲哀求道,“因為你關心我我才告訴你的。要是讓無聊的人知道了……”
“放心,我絕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謝謝。我很高興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跟我說話。”賈慶月瞟了一眼不遠處幾個聚在一起正在“熱烈討論”的男生,“總比某些人組成小集團背後中傷我強。”
“都會過去的,賈慶月,都會過去的,同學們隻是三分鍾熱度而已,好奇嘛,他們沒有惡意。等發生了更有意思的事,他們就會失去對這件事的興趣。人類是健忘的生物啊。不管別人怎麼說,你自己要挺住,相信你父親是清白的。”
“你相信我父親是清白的嗎?”
“對,我相信。”
“謝謝你,陳釗,謝謝。患難見真情啊。”
陳釗擺了擺手,“沒什麼。”
“你的處境也不好吧,和張麗交往的事曝光了。”
“嗯,是啊。”陳釗跺了下腳,長歎一聲,“警方很快查出我在和她交往,要命的是我在張麗遇害的那個時間還是一個人,沒有那個……叫什麼來著?哦,不在場證明。所以,他們把我當做重點嫌疑人,仔細盤問了好幾遍。因為我和張麗交往的事,班主任、年級主任都找我談過話,最慘的是和張麗的父母見麵,我去他們家裏見過他們。張麗的父親那樣子像是恨不得把我吃了。聽班主任說,學校領導本來要以男女同學不正常交往的理由開除我,考慮到張麗已經死了,還有我學習好,才放了我一馬。”
“做個好學生真好。隻要學習成績好,哪怕違反校規也能網開一麵。”賈慶月低下了頭。
陳釗像是被針刺到了一樣,他也低下頭喃喃自語道:“是啊,做個好學生真好。”
“不知道我們家以後會怎樣。”賈慶月的聲音帶著幾許幽怨。
“別想這些事,想了也沒用。人的命運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人隻能有意無意地在它指定的道路上走下去,直至終點,或快或慢,但別想逃離它的控製。如果你們家能好起來,那現在這點困難你們就能戰勝。”
“命運?難道人不能爭取控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難道我們一家人就隻能默默忍受下去,接受周遭的人投來的異樣的目光?”
“是的,噢,別生氣,我知道這麼說讓你很不高興,可我仍然要說‘是的’。宿命這東西,是非常非常強大的,人生於世,總要受到它的支配,別想擺脫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