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界上唯一你能做的事(1 / 2)

在網上,賀敏看到了一段話,深覺諷刺:你要相信-來到這個世上,是因為世上有那麼件事兒,唯有你可以做到。

是啊,有什麼呢?這一生,活到現在,唯一成功做到的事大概就是這個了吧。

非常老套的戲路,無外乎一事無成,一無所獲,沒有愛人,也沒有朋友,人生是寂寞的,無聊的。卻又重來不曾想到過去死,可能是怕痛吧,也可能是連死都不知道要怎麼樣去做。好死不如賴活。為什麼對那段話有如此疼的領悟?卻是因為那是賀敏三天前因工作表現平庸被解雇時最後上網看到的。瞧,工作是毫無技術含量、可替代性非常強的行政文員,工資是將將過北京最低收入標準線的1800塊,但好歹可以支付城中村合租房間四分之一的房租、可以去動物園血拚兩件小衫裝文藝、最起碼可以吃得飽肚子,不讓140斤的體重下降、最最起碼可以免費上網,不至於像現在,窩在床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沒有任何積蓄的賀敏雖然體態圓潤、麵相溫和。其實,在家是獨生女,生來就養成了尖酸刻薄的性子,小城市小地方的小工人家出來的小女孩。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年少時也做過幾個灰姑娘、小王子的夢,怎奈體型肥碩,實在擔不起小鳥依人的重任。快三十了仍舊無人問津。

幸而雖胖但膚白,倒不顯得蠢笨;好逸惡勞但無野心,小公司的小文員倒也能做。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讀書可以明智,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嘛!從上學時偷偷在書桌下看租來的書,到現在上班時網上YY。現在處於失業狀態,沒有網可以上,為了省錢,自然不能去網吧。隻有自娛自樂的看看以前為了找工作買地攤的《杜氏升職記》,當然之前看過,重新看來,在目前的心態下又有一番理解。問題是精神糧食豐富了,物質上就不行了。

小屋不到十平米,住了四個女孩,衛生間是公用的,當然也不可能有什麼廚房了。以前有工作,自然可以買盒飯吃,現在銀根緊縮,隻能買兩饅頭充饑罷了。屋裏存貨沒了,三天沒出小樓的賀敏怎麼也抗不過饑腸轆轆,拖著拖鞋出門去也。

街邊理發店的破音響在轟鳴:“北京、北京,我在這裏活著也在這死去……”

七月下午的太陽也是火暴的,好熱。賀敏眯著眼,跟著哼唱,雖吵,但也豐富了日常生活不是?

“北京、北京,我為你祈禱,我為你迷茫,我為你活著也為你死去……”

有什麼辦法,人活著就是為了開心,窮也得窮開心。

突然太陽發出一記耀眼的光芒,賀敏隻覺得眼前一黑,全身一軟,人就倒下了。

全身無法動彈、雙眼模糊看不清東西,耳朵也聽不見,賀敏奮力地想表示點什麼,她還活著嗎?

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仍然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也不能動。這時的賀敏,思想突然特別活躍起來。之前看到的《杜氏升職記》的內容一個字一個字地浮現在腦海,一念N年,往事也一幕幕浮現,從小時到上學,從高中到工作,二十八年的人生,沒有一件事出彩,二十八年,三百三拾陸個月,一萬零捌拾天,貳拾肆萬壹仟玖佰貳拾個小時,卻沒有一刻是值得慶祝的。

學習失敗,家裏花錢讀了個自學大學,因考試不過關,畢業證一直沒有拿到手。

人際關係失敗,本來有對賀敏表示親近的人,被賀敏自以為是,弄得傷心離去或者毅然決裂。耳根很軟,如果別人向她傾訴某人惡劣行徑,會跟著一起討厭此人,且常在對方麵前落臉,而事後卻發現那別人對此人依舊親熱無比,而自己卻主動四處樹敵,常被人牽著鼻子走。

說話大舌頭……

動作行為粗俗……

惡人無膽,做壞事又怕事,跟人鬥又怕人……

……

種種以往,讓一貫心寬體胖、破罐破摔的賀敏恨不能找塊豆腐撞死(當然,如果能動的話),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當然,有縫的話)……

這是死後的審判嗎?到了黃泉路上,最後再看看這一生,是什麼樣的人生?毫無疑問,這樣的人生,是失敗的。

突然,賀敏悲憤起來:“王八蛋,人都死了,整這一套有什麼用?老娘無用,關你屁事?”

“老娘有沒有出息,你管著著嗎?”

“要殺要剮,隨便,老娘不在乎。”

安靜、四周非常安靜、安靜得隻有賀敏的聲音在回響。

“啊……啊……”

往事回放讓賀敏痛苦,不僅僅是精神上的,感覺整個靈魂在抖動。

任是誰被直麵如此失敗的人生,並且是自己的人生再次回放,等於走了兩趟汙水河,明明知道不對,卻無法挽回,這樣的心情,沒人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