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世貿大廈頂樓的咖啡廳,沉寂在《梁祝》優美的旋律裏;玻璃外窗上聚著層薄霧,把平時烏煙瘴氣的城市弄得挺詩意。林煒東按滅隻抽了兩口的中華煙,拿起手機,收到好多短信都是提前拜年什麼的一大堆吉祥話,還有催債的電話也不少。他看著一陣頭疼,把手機的滑蓋推上去又拉下來,如此反複十幾次後,厭了,隨意丟在桌子上。

外麵的霧更重了。咖啡廳裏的通風設備似乎不太好——有些悶。

手機黑屏後,林煒東重新拿起來。猶猶豫豫地按了個號碼,還沒接通就趕快掛斷了。那神色就像看中人家什麼東西,想偷又不敢下手。

往自已家打個電話怕什麼,雖然離婚了可女兒還是姓林的。這樣一想,他便理直氣壯起來,拔了號碼就等著對方接。

前妻姚千羽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時,林煒東自已也搞不清楚怎麼就慌了一下。一支手捏住手機另一支手習慣性找煙。

叼支煙點燃,吸得太急咳嗽了:“是我。”

“知道。”姚千羽輕聲說道。

林煒東有些泄氣。要是從前沒等自已咳嗽她就會問,是不是又在吸煙?注意身體。

可現在――――卻這樣冷淡。

林煒東兩指間死勁兒掐著煙蒂,白色煙霧就從手指縫裏直往外冒。前妻默不作聲,他搭訕著問:“你還好吧。”

電話裏一片寂靜.......

“快過年了...那什麼一起吃個飯吧。我過半小時來接你。”

林煒東說完故意聽了十幾秒。電話那頭像是黙許了般沒有聲音。他便怕前妻後悔似的馬上掛掉了電話。咚咚咚滴心跳讓他覺得好奇妙。她不就是前妻麼又不是老虎。連忙把剛抽了一口的煙按進煙缸,叫服務員結帳。

臨安城因為有古舊時期保留下來的城牆,所以道路都很窄。圍著古城的護城河上,架了無數小橋。現代化的建築像地毯一樣以古城為中心慢慢織開。到處都是工地、開發區、工業園、酒店......

正處在下班的高峰期,從明峰路口到保定門堵了一兩公裏。林煒東坐在車裏望著前麵密麻麻的車屁股刺啦啦閃著紅燈,突然覺得——寂寞。按下車窗,一股涼意夾著濃烈的車尾廢氣直衝神經。他習慣性點了煙狠狠吸上一口,再拚命吐出來,像要把心裏的積蘊一股腦兒吐幹淨。煙抽了一半,車流好歹動了起來。弾掉煙,往平陽區方向駛去。

在月苑小區樓下停好車,姚千羽便從樓道裏出來。她的頭發長了很多,鬆鬆散散的紮在腦後。身上穿著件灰白色亞麻長大衣,大衣的邊角露出點兒昵料裙擺。腳上蹬著雙黑色半高根皮靴,腕挎深藍色中性提包。

林煒東趕忙下車給她打開前車門。姚千羽看都沒看他,就自顧自地坐到了後麵。

林煒東借係安全帶的空檔從車前鏡裏瞄了眼前妻。千羽正一臉平靜地看著窗外。他在心底為自已打氣。首先,前妻沒有拒絕,說明她對自已還是有感情的。再說從她打扮得這麼大方得體上來看,自已也是很受重視的。有了這兩點墊底,先前的那點不快便煙消雲散了。

林煒東扭過頭看著千羽,問她想去哪兒。姚千羽輕輕說了聲,隨便。聽著她不經意的口吻,他那點墊底的想法,跨了一大半兒。想了想也沒什麼好地方去,便依舊回到了世貿大廈樓下。

姚千羽走在前麵,被個皮膚微黑的小姑娘領著帶到個靠窗的位置。她脫下大衣,整了整裏麵的水藍色毛衫,溫溫柔柔地坐下。

林煒東一屁股坐在軟呼呼的沙發上,手就習慣性去找煙。姚千羽的目光全聚在她麵前的水杯上,一點說些什麼的意思也沒有。

捏著煙,林煒東點也不是不點也不是,就那麼在桌子上磕著玩兒。突然想起《茶館》裏的唐鐵嘴:我已經不吃大煙,現在改抽白麵啦。哈德門的香煙又長又鬆,一頓空出一大塊兒,正好放白麵兒!

想著想著就笑出了聲。

姚千羽沒弄懂前夫什麼意思,但他怪怪地笑顯然與自已有關。黑著臉站起身:“要是沒事兒,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