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女留學生的煩惱(1)(3 / 3)

尤雅茗繼續誇張地說:“真的嗎?大哥住這裏十幾年,看到的美女應該一大把了吧,能多看我一眼就是我的福氣了,更別說阿姨您今天再誇我了。可惜啊,阿姨,我估計這事兒不能成。”

老阿姨疑惑了:“為什麼?”

尤雅茗朱唇輕啟,微笑著說:“因為我有個三歲的兒子。”

從國人的唾沫組成的槍林彈雨中衝殺出來的尤雅茗,實在太明白“三歲的兒子”對於中國男人的殺傷力了。它出口的後果不啻於洲際導彈,在中國,沒學曆、沒房子、沒工作的三無男人尚且怕帶著“拖油瓶”的女人,更別說這種在留學生遍地、以名下有三套房產自居的“鑽石王老五”了。尤雅茗講完就往自己嘴巴裏塞滿了食物,探究地看著老阿姨的臉,慢慢咀嚼。

看遍了世間風景才知道,人臉才是景色最豐饒的地方。

那老阿姨的眼光中混雜著驚異、不甘、失望甚至潰敗,直直地盯著泰然自若的雅茗,她幹癟的嘴巴訝異著張開,再也沒有合上過。

與房東兒子的“親事”黃了之後,尤雅茗的苦日子就開始了。

3

剛到墨爾本不久,尤雅茗就聽說墨爾本的上海人惹不得,千萬不要跟他們打交道。她一貫的信條是,自己不惹事,攤上了事不怵事。她還曾想,打不起咱躲不起嗎?呼吸上澳洲自由空氣的尤雅茗天真地以為,我和這個上海房東井水不犯河水的,用不著仰人鼻息。尤雅茗幻想著,自己沒能入選房東家“太子”的“太子妃“,退回來做自己的房客不就行了嗎?

有道是,幻想很美麗,現實很骨感。這幻想施施然停留在豔陽高照的半空,現實卻如同從天而降的雞蛋大的冰雹把她砸得抱頭鼠竄。

搬家的時候尤雅茗是請自己的同學幫忙搬的,作為回報,尤雅茗自然想請他們吃個飯。於是搬家後第十天,尤雅茗熱熱鬧鬧購買了一大堆的中國特色的火鍋食品,準備在廚房裏搞個火鍋慶賀一下。

這天中午,尤雅茗約好的六個同學陸續到達。房東一看這麼多人,本來瘦削的臉像是注了水,立刻拉長,大聲宣布:“不能在家裏吃火鍋!”尤雅茗慶幸來的同學都不懂中文,忙滿臉堆笑禮貌地問何故,房東聲色俱厲地說:“水汽太多,會把天棚搞掉的!”尤雅茗無奈地仰望天花板,實在想不通這點蒸汽怎麼有能量把偌大的天花板熏掉。根據目測,這至少需要放一個一噸的蒸汽鍋爐才能把天花板熏出點所以然來吧?尤雅茗不知所措,站在同學們麵前,她尷尬著不知如何收場,隻能繼續披掛著滿臉的笑容乞求兩位老人高抬貴手,允許她請同學們這一次,以後絕對不會再犯。哪知兩位老人絲毫不管什麼尤雅茗的臉麵不臉麵的,幹脆擠出三角眼,橫眉倒豎,大聲嗬斥:“不準在家裏吃火鍋!要吃,到院子裏吃!”

這下子瞎子也看得出來房東生氣了,尤雅茗臉上那一直勉強掛著的笑,像是用久了的麵具,終於堅持不住一下子風化坍塌。她已經沒法用同學們不懂中文來遮掩了。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啊。尤雅茗咬著牙忍,誰叫自己沒答應人家老大哥的示愛呢,或者說“配不上”人家老大哥呢,反而讓人家“鑽石王老五”白白浪費一次引入更高標準美女的機會。

尤雅茗忍著怒火,臉上掛著殘存的那點笑容,讓同學們幫她把桌子搬到院子裏,然後又從自己房間裏拉了延長線到院子裏插上了火鍋。

就跟一條夾尾巴狗挨了揍好不容易找個地方避避一樣,可剛鬆口氣放下肚皮,發現自己蹲在了火爐子上!隻一分鍾後,天公也跟著變了臉,下起雨來了!尤雅茗又低三下四背著同學再次乞求房東,讓他們成全自己這一次,就一次就行!尤雅茗躬都鞠了,就差給他們磕頭了!——哪知道,那兩個不通情理的老東西還是不肯,沒辦法,尤雅茗他們幾個隻有在煤氣爐上草草吃了一點點東西上課去了。

晚上,尤雅茗簡直殺了他們的心都有!

4

她當然想過搬走,可搜來搜去,搜不到合適的房子。小不忍則亂大謀,她決定忍下去。

像是從上海裏弄裏拷貝過來的一樣,市井生活的瑣屑和憤怒,充斥著逼仄的空間。房東與房客之間,赤裸裸的敵對和有限度的客氣,此消彼長,此縮彼生。在這怨懟叢生的空間裏,房客個個都練就了驚天神功,再大的事,也可以被悄悄掖進自己的小天地,動用各種心思來安撫自己,錙銖必較地謀劃著各自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