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一天,我的車子送去補胎,加完班後徒步去了高新商街。燈火通明的繁華商區,我駐足在一家婚紗店門前,看見一對情侶站在展示窗外,女孩子踮起腳尖攀上男子的肩,細聲細語的說:“這套好漂亮啊,隻可惜太貴了。”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這一套婚紗還沒有售出。兩年過去了,其餘兩個模特身上的婚紗來來去去流水一樣的換,唯獨這一套,不分春夏秋冬的一直展示著。
回家後放了熱水,躺進浴缸裏,看一眼手機,正好零點,剛疲憊的閉上眼睛,手機便震動起來,屏幕亮起來那一刻,我像是被按進水裏一樣不得呼吸,原來我的電話本裏還有他的名字——陸衡。
時隔兩年,陰魂不散。
我接起電話,他的聲音依舊低沉溫文,說:“嗨,舒寧。”
“嗨,別來無恙。”我小心翼翼的應對著,在他眼裏我就像是個小醜,越是小心翼翼,就越是被他輕視。
電話裏有悠長的呼吸聲,他停頓一下,像是帶著苦笑講道:“我知道現在打電話給你實在不禮貌,但是舒寧,我想見一見你,現在,行麼?”
我想起了他黑色眼睛,精致眉毛以及挺秀鼻梁,我想起這個男人的手臂以及胸膛,我想起他笑起來的嘴巴以及酒窩——我整整兩年零四個月沒有再見到他。我看似把他遺忘在記憶之城,實則沒敢忘記一分一秒,一厘一毫。
“讓我猜猜,陸先生,你是喝酒了吧,再讓我猜猜,你妻子現在是不是就躺在你身邊,聽著你半夜約另外一個女人出去卻無可奈何。哦~你是要見我麼?那是要我現在飛去巴黎,還是勞您遠渡中國?”這麼久過去了,我已經學會壓下自己的意願已經學會言不由衷,已經學會拿腔拿調的戲虐他。
“別這樣說,舒寧,你永遠懂得怎樣讓我難過。我就在明珠酒店,你能來麼?我在這等著你,你會來的,對麼?”他也學會了說乞求的話,嗓音溫潤的,永遠都是禮貌的語氣。
“太晚了。我並沒有義務去見你呀,陸先生,已經淩晨了。”
“我很想念你。”他的聲音幾近飄渺,恍如晨霧裏飄進的綿延琴音,帶著輕微的喟歎。
我也很想念你。在我流離天涯的兩年零四個月中,無時無刻不再記掛著你,我記掛著你給我的一切傷痛——愛到了窮途末路,能讓它繼續的隻有恨了。
我慌忙掛斷了電話,神思遊回來時,浴缸裏的水已經涼了。
第二天五點起床洗漱,化了個濃妝蓋住黑眼圈以及暗淡皮膚,塗了提亮的唇彩,整個人頓時又有了活力。化妝品永遠是女人的好姐妹,所以全世界的女人都為之癡狂,它能使女人自信,安心,最起碼它能使我看起來還像個精神充沛活力無限的年輕人。
“boss和梁總監吵起來了。”剛進19樓,魏文就迎麵走過來低聲說了一句,然後給了我一個“萬事小心”的眼神,進了電梯。
我走到辦公桌前,開了電腦,還沒坐穩,就見梁書銘下了電梯從我身旁走過,複又停住腳步,後退兩步停在我身邊,臉上殊無笑意,不陰不晴的說:“舒小姐好本事。預祝你馬到成功。”說完後抬腿就走。
我揣測這他話裏的意思,但是來不及我細想,這幾乎是公然的挑釁。DSN旗下八家分公司,員工千餘,勾心鬥角明裏暗裏比比皆是,但大家都是文明人,從不做失儀之舉,他今天給我難看,我自然不會讓他下得了台麵。
從來我都是這樣要強又執拗的人,隻是從前太不願計較,以至於失去太多,偏偏很多人就真以為我可圓可扁,以至於可以隨意冒犯。
“梁總監話裏的意思不妨說清楚點,我不明白。另外我是公司HR層層考核錄進來的,有沒有能力公司比你更清楚。”我也一臉嚴肅的說。
魏文挑一挑眉毛,聳肩道:“STAGE這麼大的案子舒小姐都能接下,自然能力超群,我祝你馬到成功。”
他說完轉身走掉,我收拾一下報告,直達24樓。
Boss姓喬,很特立獨行的一個老頭,女兒二十五歲,仍在讀書,念的是常青藤名校普林斯頓,她的相片就擺在他的桌子上,我見過他對著女兒的相片笑的慈愛溫和。
Boss說有一個大案子要交給我,問我能否做好。
我說:“聽說了。我有信心做好,不過您要告訴我為什麼是我。”
他看著我笑笑,示意我做下,我並未坐,仍規整的站著,聽他說:“因為你適合。”
我並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原因,但我知道從老板的嘴裏是問不出什麼的,心裏隱隱感到不安,但還是盡力的做好。
忙碌了半個月,boss通知我STAGE案子叫停。我詢問是棄了還是停了。Boss說停了而已,原因卻閉口不談。